郝宿王是挛鞮氏里绝对忠于单于的人, 比颛渠阏氏和左贤王的可信度还要高,所以他的开口还是很有分量的——毕竟比言语更有危险度的利刃已经指向自己,这群在外呼风唤雨的匈奴贵人也不能违抗郝宿王的命令。
和郝宿王一样, 单于的当户、亲兵, 也是依附于单于的存在, 所以在单于不能出面管事时, 他们和郝宿王的利益一致,都是尽量保住单于, 也就是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胡巫被连拖带拽地搞过来后, 又是念咒又是上药,折腾到屋里全是难以描述的浓呛味后, 军臣终于悠悠地醒了,但还觉得胸口发闷, 似乎有利刃插于胸骨之中。
“于单……还没回吗?”军臣的眼神从涣散变得清明, 但好歹能完整地说出句子, 这让在场的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单于还能管事, 总好过看挛鞮氏的直系旁系开启草原的王位之战。
“还没回呢!估计是被汉朝的小皇帝给扣下了。”回话的罗姑比好整似暇地看着颛渠阏氏在那儿演习, 身边还跟着一个六岁小孩。
于单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如他的大大,但在另一方面却比军臣强了几分。
罗姑比瞧着那个进帐就没几句的于单之子, 然后看向坐起身的军臣:“除了于单,还有两个须卜氏的当户、乔氏的都尉,休屠王的儿子都在汉人的手掌心里。”
“我们派去的使者……”
“算了……”
想想汉地的山路难行,以及关卡多得能把使者翻上四五十遍, 军臣便彻底没了交流的欲望:“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没逃出雁门?”
明白于单逃不出是一回事,但是被人当众戳破又是另一回事。
“关中的消息指望不上,不还是有边境的熟人派人报信吗?”军臣不行,罗姑比他自然撑起联络的重任。
郝宿王再深得人心, 也不可能顶上匈奴的颜面空缺——因为大汉不认,而且帐外全是贵人的亲兵近属。
“写信的还是咱们的熟人,韩王信的儿子韩颓当。”罗姑比冲军臣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这可是你几十年前的国相啊!”
说是国相,实际却连看大门的奴隶都比不上。
“汉朝的皇帝也真心大。”韩颓当的离开不仅是匈奴的耻辱,更是军臣继位就就去汉境打劫的主要原因。
刘瑞让韩颓当来对付军臣的宝贝儿子,然后还写信挑衅后撤三十里的匈奴人……
这已不是蹬鼻子上脸的程度,而是对着军臣的大脸左右开弓,把他的面子踩得稀碎。
如果军臣没有气倒,看到来自雁门郡的信件也会气得仰天吐血三升。
罗姑比想看看军臣会不会被韩颓当的信件气得一命呜呼,但胸口已有疼痛之意的军臣比他想得惜命,压根不理罗姑比的暗示道:“于单是没法回了。但能争取须卜氏和乔氏的儿子回到匈奴。”
母阏氏在得知侄孙、堂侄孙都折进去后大骂军臣,用词堪称匈奴语里的肮脏之最。
相较之下,须卜王和乔氏王倒没表现得反应过大,但是没了两至三个壮年儿子,他们也得防着旁系以下犯上。
汉朝也好,匈奴也罢!防来防去的第一要素就是别忘防着自己人,所以须卜氏和乔氏的儿子必须回来,否则军臣没法保证底下人还忠于自己,因为乌孙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颛渠阏氏见军臣不管于单死活,忍不住想说上几句,结果右手一阵疼痛,被“虚弱”的丈夫捏成紫薯。
“王庭里的汉人奴隶还有多少。”对于那个没用的儿子,军臣那是完全提不起营救的兴趣:“呼扶罗,过来。”
他朝孙子招了招手,端详着在沉闷的气氛里唯一显得懵懵懂懂的人:“于单的阏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