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七月下旬,山东莱州高密县。
田野中黄澄澄的一片。但这不是丰收时节的金黄,而是庄稼枯死后构成的图景。再仔细看,土地已经龟裂,地面满是裂纹。
田埂旁蹲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目光呆滞,嘴里不停的反复嘀咕道:“今年又绝收了,这该如何是好?老天爷不要人活了啊。今年又绝收了,吃什么啊?不要人活了啊…”
田边的土路上出现了绰绰人影。准确的说不像人影,更像丧尸。大约十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目光呆滞,衣衫褴褛,努力而缓慢的向前移动着脚步。
其中一个牵着小男孩手的老婆婆,走着走着就斜歪到地上,再也没起来。本由她一手牵着的孙子,不停的摇着她的身体,哭喊起来。
老婆婆的儿子章强,本牵着女儿手在前方行走,转过头来看到这幕,只是跪下对着她磕了三个头。而后牵起自己儿子和女儿的手,继续表情木然,步履艰难的向前而行。
他能不能坚持走到目的地高密县城都是问题,更不用说花费气力埋葬他母亲了。更何况这里不是荒山野岭,土地都是有主的,也没有土地可做为坟地。
从豫东,皖北一直到胶东西部,至今已连续三年大旱,颗粒无收。
前两年,地方官府和一些乡绅还组织些赈灾措施。前者的措施主要是开仓放粮,后者措施主要是开粥棚。
但时间一长,地方府衙也没钱没粮了。粮价一路高涨,米价涨到惊人的二三两银子一斗的价格。而且,今年上面调拨的赈灾粮,赈灾款一直未能到位。
这种情况,让那些开明乡绅也不大愿意开粥棚的。因为他们家里余粮也不多了,他们也不知道明年会不会还是这种情况。
一旦粮食吃完,就得高价买粮以供家中上百口子人的日常用度。说不定到时高价都买不到粮食。
受灾地区的民众只能向四面逃荒。不止是种田的农户,即使一些手工业者,因为粮价太高吃不起饭,也不得不背井离乡。
这还是或有良善官员,或有开明士绅的地方。若是碰到那种贪官劣绅把持之处,老百姓两年前就没活路了。那些地方别说开粮仓开设粥厂了,苛捐杂税没减半分,照征无误,直到将人逼死为止。
高密县城就在五十里外的土路尽头处。那里城门已是紧闭。城外却聚集了大量流民,大约已聚集了五六千人。
“爹,我饿!”,“我也饿”章强的儿女对他叫唤道。他取出一个葫芦,摇了摇,还有小半葫芦水,给两个孩子一人灌了几口。可惜水也解不了饿。
章强环顾四周,发现路边的树皮都被啃光了,还有人拿着一张小纸条,茫然无措的来回走着。他知道这字条是施粥的粥票,忙将对方拦住问道:“这位大哥,您这粥票怎么来的?”
对方有气无力又没好气的答道:“这粥票是俺前几天领的,但没啥用了。这几天并没有看到有人来开粥棚。这高密城俺也进不去。”
此时,土路上行来几辆马车。马车两旁还有十余名持刀骑马的壮汉护驾。这行人停在路边,一满脸横肉的人钻出车厢,扯着嗓子喊道:“我家老爷收义女,要长相清秀端正,年不满十岁的。过继礼十斤小米!”
众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个收人的人牙子。而且应该是只做青楼生意的人牙子。
但还是一下聚拢去数十个带着幼女的人。争相要用自己的女儿换那活命的十斤小米。那人牙子还很挑剔,连着摇头拒了好几个人。
章强蹲在他女儿面前,说道:“妞儿,想不想吃上饭。”
“想。”
“爹将你送人,你就能吃饱饭”
“爹。我肚子不饿了。你别将我送人。”
章强红着眼道:“可是将你送人,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