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正月初三,戌时。
登州城东南角一座的府宅内,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头,正聚精会神的用支炭笔在纸上勾画着。远处不时传来铳炮之声,也没让他分神。
他突然将炭笔一丢,叹息道:“可惜啊,可惜。可惜老夫的奇思妙想都只能跃然于纸张之上,却不能实存于世间!”
这名花甲老儿姓王名徵,在登州执掌辽海监军道,协助孙元化以西法练兵,也是“西法党”之一。
他少年时代起,便喜好机械制器之术,探究苦思古籍里那些奇异器械实现原理,他经常性在眠思坐想中发呆,如同一个痴人。
如此分心于“奇技淫巧”中,自然是难以中举入士的。虽然屡试不第,但频繁在京城出入的他,却很早就接触到了西学,并为之吸引。尤其是西式制器之学,更是让他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他到五十二岁高龄,方才考中进士。他的最大成就便是著有《新制诸器图说》,与瑞士传教士邓玉函编译《远西奇器图说》。他自己也发明过很多超前的机械机器,但大多和达芬奇的作品一样,碍于各方面条件,只限于纸上。
王徵伸展个懒腰,刚想去庭院中转转,就听到外堂一阵喧哗,他一名仆人跑进来急报道:“老爷,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巡抚衙门的人,要见老爷。”
王徵毫不在意的说道:“定是抚台要召本官去商议防御叛军之事。”
等他到了厅堂,见到这几人,心中却起了疑惑。因为对方不像衙府中的吏员。他便问道:“你们真是巡抚衙门的?可有腰牌或令信?”
对方为首一人笑道:“自然是有的。不过,王道员,当下事态紧急。叛军就要攻入城中。抚台让我等来接您和家眷转入水城中暂避。等下到了水城,您再查验不迟。”
王徵一思量,若对方是混入城中的叛军,假冒官差诓走自己这个监军道,也意义不大。要诓也应该诓巡抚孙元化啊。所以他们不大可能是叛军假冒的。
想到这他便不再怀疑,但又问到另一件关心的事:“这一走,是不是很长时间回不来了?”
“不错!我们很可能需要从海路直接撤走。因为叛军可能要占据登州相当长时间。”
“哎呀,这如何是好?那我这里很多书籍应该带走,否则必定会被叛军毁损。这可是老夫毕生心血,都是翻译的远西著作。可老夫的青壮家丁都上城帮助守城去了啊!”
对面那人道:“没问题,我们带来了骡马,多少书都可以给道员运过去。”
王徵这才松口气道:“那老夫就召集家人,仆佣,收拾下就出发吧。”
……
登州炮铳制造坊,夜间依旧灯火通明。工匠们还赶制着新炮。总监造葡萄牙人安多诺在工棚中来回巡视着。
登州造的铸铁炮远比铜炮寿命短,近日连续激战使得一些老炮临近了危险期,必须赶制新炮替换。除此还有一些枪铳需要修理。
安多诺隐约听到制造坊大门处传来喧嚣。接着一名兵士急匆匆的跑进来报告道:“启禀监造,门外有批人自称巡抚衙门的官差,出示了腰牌令信,说有要事通禀我坊。”
安多诺走到临近大门的空地上,几个人已经迎了上来。
为首一人已开口问道:“阁下就是铳炮坊的总监造,佛朗机人安多诺?”
“正是。你们…”
“我们是巡抚衙门的官差,奉孙抚台之命,通禀铳炮坊。因叛军即将攻入城中,铳炮坊当将所有人员暂行转移至水城安置。”
安多诺狐疑的看着几人道:“我经常去巡抚那里,可是几位面孔我从来没见过。此外,登州周遭并没有攻城的动静传来…”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因为对方中有一人用手铳对准了他的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