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聊了几句天,莫名其妙又好了。”曹寅言简意赅地说。
书致顿时了然地点点头。
现代人对古代皇权有个很重大的认知误区,就是以为皇帝天下最大,想杀谁的脑袋就可以杀谁的脑袋。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皇帝是不种地的。不负责生产资源的皇族想要维持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和至高无上的权利,就必须要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行政机构,来从民间获取各种资源。
而行政执法机构要运转,就离不开干活的人。所以对于能干活的人,一般来说,皇帝不仅不能随便砍他的脑袋,还得忍点小气、偶尔还要赔上笑脸。
康熙虽然是个端水大师,但他跟皇后赫舍里氏少年结发,有着在群臣百官、内亲外戚外加一干小伙伴面前交拜天地的情分。康熙心底还是对赫舍里氏有着一份不一样的感觉,觉得其他妃子的娘家人都是臣仆,但妻族却可以称得上是自己的亲戚。
但是最近在铸币这件事上,康熙多方打听,得出的结论都是——越重越精美的铜钱,火耗也就越高。火耗越高,需要的铜斤也就越多。
有御史向他奏报说,最近各地铜矿的矿主,不论规模大小,官营私营,都在争相往赫舍里府上走动,然后索额图就向自己提出要铸造更大、更重、更精美的铜钱。
小皇帝心里不禁冒出一个念头——老索不会是在框朕吧?
怀疑自己受到了欺骗的康熙迅速找上了太皇太后,没想到却被孝庄用”不会吧不会吧“的眼神打量了许久:“皇帝不会真以为当年索尼、鳌拜这些大臣提着脑袋跟随太/祖太宗打江山,就是为了让子孙后代领你那一品大员一百八十两银子的年俸吧?”
孝庄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着颠覆皇帝三观的话:“能干活的人胃口大是肯定的,就看贪到什么程度。你能忍就继续用他,忍不了就叫他变成下一个鳌拜就行了。”
康熙不服气:“难道天底下就找不出能干活又不贪污的官了吗?”
“当然能找到。唐太宗的魏征,宋朝的范仲淹、文天祥,这些人都不贪。你要是有本事找出满朝的范仲淹来,哀家先在这里给皇上道喜,祝贺你名留青史了。”
“不说满朝廷,但是七八个总是有的吧?”康熙奇道,“汉臣里的左都御史王弘祚、兵部侍郎黄锡衮,难道不是清廉有功之人?”
“你也知道他们是汉臣,自然要比满人好使唤。有本事你再举一个满臣来我听听。”
康熙更是大为诧异,满洲是大清的根本、皇帝的自己人,太皇太后怎么还把所有满大臣一棍子打死了呢?
“难道纳兰明珠不是?”康熙决定来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发誓要让皇祖母说不出话来,“当初是您告诉朕他儿子可用的,难道明珠不是您信任的人?”
孝庄一愣,果然沉默了。然后还不等小皇帝窃喜,又听她说:“我知道他儿子可靠,那是因为他的福晋安雅,是已革英亲王的第五个女儿,以前经常进宫来给我请安。那倒是个懂事识礼的好姑娘,养出来的儿子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哈?怎么会是这样?康熙断然不信。当时雅布崴了脚,他情急之下向太皇太后求助,孝庄没有想多久就说“刑部尚书纳兰明珠的小儿子可堪一用”,显然是对明珠了解很深,又十分信任,知道他们父子绝对不会倒戈向鳌拜泄密。
怎么可能是“他福晋幼时来给我请过安”这么普通的关系?
皇祖母肯定是说不过朕,这才拿话胡乱搪塞的啦。康熙觉得皇祖母年纪大了,都说老小老小越老越小,自己又何必揭穿她的谎话,让她老人家难堪呢?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朕终于可以把皇祖母说得无言反驳这一点,还是让小皇帝高兴极了,连带着被索额图坑了一把的郁闷都消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