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箭楼射口向镇外眺望,数千顶毡包自城下一直绵延到看不见的远方。
其中火光点点如同散落于苍穹的星宿,又时有隐约的歌舞声与炙烤兽肉的滋味传来。
若非正值战时,莫敬一当真是要忍不住感叹一声:好一幅宿军原野的豪迈风光!
片刻后他回过头来,对周遭众将校道:“今日鏖战时东墙有塌,贼寇明日定会以此猛攻,若不能连夜补齐我镇危矣!
鲜于军主,此事本将便托付于你了!”
头发扎为一条粗辫的将领闻言却是不禁皱眉:“将主,纵然一夜间可以勉强修补也断然是无法挡住敕勒人的,与其死守倒不如干脆遣俺杀出去,以攻代守!”
另一人嗤笑一声:“贼寇众多且骑兵驰突四通八达,岂是步人能抗?
鲜于向礼你还是莫要痴人说梦了!”
鲜于向礼勃然大怒,伸手指向城墙下方正在搬运木板的军士:“那就指着这些破木头去挡住叛军?
只凭这些最多一个时辰叛军就会冲杀进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斥责着,但其余将校都把目光聚集在了莫敬一的身上。
这位御夷镇将此刻有些神不守舍,好半晌后才无力地摆摆手道:“无需吵了!
按本将吩咐地去做便是,邮驿传回消息怀荒张将军已亲率援军而来,只消再坚守两日就能解去如今被围之困局。”
说完这话,其身后满面虬髯的霍山一步迈出伸手虚延道:“还请诸位勿要懈怠,全镇安危皆系于我等!”
见此还想再要反驳的鲜于向礼无奈叹息,随着众人迈步离去。
不多时箭楼中便只剩下了莫敬一霍山两人,前者轻声道:“先前北讨功成时,庭梧将军就曾预言了今日这番景象!我亦是对其深信不疑!
因而两镇间方才有了邮驿等诸项举措。
听闻其回镇后仔细经营,不仅增设了攻守战具还整修了城墙破损之处,短短数月就将怀荒镇打造得犹如铜墙铁壁一般。
我又何尝不想如此呢,可是……”
莫敬一说着喟然长叹:“使豪右屏气而不避强御…嘿!
这御夷镇中的豪强们却巴不得把本将给剥皮拆骨,鲸吞蚕食了!”
霍山警惕地瞧着四周,见只有自家心腹守卫在不远处方才微微松了口气,他斟酌着道:“将主何需如此气馁,待到张将军亲率援军赶到定能击溃叛军,一举解围。
介时再以兵势而压,诸族豪强不过是癣芥之疾!”
箭楼在白日里是镇军与叛贼争相夺取之处,纵然经过打扫此刻墙沿上仍有残留的箭头与血迹。
血腥气息随着寒气被吸入肺腑,莫敬一忽然感觉憋闷异常,他快步走出箭楼攀着城垣剧烈咳嗽起来。
霍山连忙跟上为其不断轻拍背部,莫敬一面色涨得通红整个人几乎都弯曲起来,待到其面色逐渐恢复平静时衬在甲胄里的衣衫几乎湿透,额头脸颊亦尽是豆大的汗珠。
霍山忧心道:“将主您……”
莫敬一苦笑着说:“到底还是身体底子差了些……无妨…
不过……今日诸将的反应倒是给咱们提了个醒!至多再有一日时间,倘若援军仍然不至,用不着叛军破城便会有人将咱们给五花大绑卖出去。”
霍山闻之默然。
相比张宁如今在怀荒的绝对统治力,莫敬一可谓掣肘颇多,无论是原有的镇军派系还是镇中豪强大族都未在柔然南下时遭受重创,因而一直安稳存在至今。
平日里其尚能与身为镇将的莫敬一保持平面上的安稳,可到如此般时刻,其诸多不满与冲突便逐渐浮出水面。
比起与叛军死战,诸多豪强大族似乎更倾向于遣人和谈,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