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和俞剑凌紧随其后。
相比刘尧与俞剑凌,白明微显得分外镇定。
死亡她已经经历太多了。
如今已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叫她平静的面上掀起波澜。
云开雾霁,几缕阳光漏下来,照得大地一片晴好。
此时的庐泉城大街上,空中却飘着铜钱状的纸钱。
出殡队伍,踩着纸钱向城外走去。
捧碗的人,只是一名七八岁的孩童。
曹县令老来得子,只是这孩子尚未长大,父亲便为了一袋米,死在冰冷孤寂的山林间。
孩子不大,咬着牙捧着碗,带着丧葬队伍缓缓前行。
曹县令的遗体被接回时,只有一辆简陋的马车。
可他的出殡的这一日,长街两侧,却跪满了他的子民。
在这刚经历过大灾的百姓脸上,没有浮现出太大的悲伤。
只是那目送曹县令的棺木远去,而后缓缓跪下的人,却越来越多。
死的人不计其数,活着的人奏不出任何哀乐。
沉默的长街,回荡着唢呐刺耳的尖锐声。
城门轰然拉开,曹县令的幼子,一袭缟素,最先出现在众人面前。
简陋的棚子里,有人探出头。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流民走出帐篷。
他们目送曹县令的棺木从面前经过,而后跪下送行。
等到曹县令的棺木即将走离安置流民的地方时,沉默的人群,终于响起低低的啜泣。
“曹大人……一路走好……”
那日镇北大将军在雨中高举米袋时,他们早已被仇恨和愤怒占据理智。
看不到米袋上渐渐被水冲刷干净的血迹。
曹县令的尸首被接回时,他们也看不到那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县令。
后来他们有了暖胃果腹的粥食,他们知晓这无数米粒之中,有着曹县令用命换来的米。
他们才知道,庐泉城是真的已经山穷水尽,他们的父母官却省下任何能省下的粮食,送到他们手中。
而这一刻,看着小小的孩童捧着大大的碗,为父亲捧碗送行。
他们那已经被粥食浇热的心肠,终于软得一塌糊涂。
“曹大人,一路走好……”
又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站在高墙上的刘尧,经历过北疆烈士送行。
他本以为,接下来又会是一场盖天灭地的悲伤。
可那微弱的几声哽咽,很快便湮没于凄凉悲怆的秋色,以及刺耳的唢呐声之中。
他又以为,送行就这么结束。
然而紧接着,有人跟了上去。
一个。
两个。
三个……
无数个。
所有的流民,默默地跟着送葬队伍。
而城中的人,也陆续走出来。
越来越多的百姓跟了上去,这送葬队伍,绵延数里仿佛没有尽头。
老管家回头看了一眼,他哽咽着告诉曹县令的幼子:“小公子,您看,百姓们都来送大人。”
原本沉默着的男童,忽然嘴巴一扁,鼻子一酸,眼泪便大颗大颗滚了下来。
但他没有哭出声,依旧抱着碗,一步一步走向曹县令入土为安的地方。
长长的队伍,却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送曹县令上路,亲眼看着曹县令下葬。
直到那土坑被一点点添上黄土。
直到那青松之下,竖起一座新坟。
直到那小小的男孩,跪下去泣不成声。
“儿子,送父亲!”
“父亲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