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 章
长安 唐国公府
天色微明,关中平原上,灰色的浓雾弥漫了大地,整个长安城隐藏在这片浓雾之中,犹如一只狰狞的巨兽,小心的隐藏起它的利爪和獠牙,睁大它的眼睛,凝神盯住每一个猎物,伺机出击……
苍天何其不公!窦子矶在心里愤恨的想着,每次都是让坏人得逞。
曾经她的世界是那样的完美无暇,她的父亲是万人敬仰的大将军,母亲是尊贵无比的长公主,她的哥哥们,年轻有为,意气风发,她自己是窦家上下的掌上明珠,更是皇帝舅舅最疼惜娇宠的外甥女……
但一切都如同砂砾堆砌的城堡,在海浪突袭而来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时,她曾经一度万念俱灰,一度悲观绝望,一度想要了断此生,但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却阻止了她,它源于千年的华族,也同样来自草原远古的王者,它坚韧且勇敢,又充满了高贵和智慧。
于是——
仇恨!是她唯一生存下去的力量,让那些敌人,都尝尝那种失去一切的悲伤和绝望,也只有看着他们的血泼洒在自己的面前,才能解脱这种痛苦和仇恨的折磨,才能结束这日夜之间,永不肯停息的煎熬。
窦子矶一夜未睡,站在窗前凝视这一缕缕飘过来的薄雾,在空旷的院落里慢慢蠕动,堆积,最后变得厚重起来,阻挡住视线,让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
用冰凉的井水净脸,让她的精神感到振奋,可当那冰冷的感觉,透过肌肤渗入骨髓时,又让她止不住的颤抖。
“主母,我刚刚打水时,听仆役说大郎已经醒过来了。”婢女低声的禀报。
窦子矶身体微颤,连忙捧了一把凉水覆盖在脸上,洗去不由自主涌上来的泪水,这是个好消息,但未来呢?生死决战才能决定李阀命运。
她擦干脸上残留的水渍,问道:“伙房还不能提供热水吗?”
“回主母,伙房一直在烧热水,但是三娘子下令所有的热水都优先给伤患使用,就是婢子去要热水,他们都不给。”
窦子矶微怔,秀宁!真的是秀宁吗?那个刁蛮娇横的丫头,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吗?窦子矶心中怀疑,这与她心中那个刁钻任性的李秀宁差距太大了。
窦子矶曾经固执的认为,这个蜜罐里长大的女儿,是自己最失败的作品,大兄太宠溺她了,让她完全失去自我,变得无法无天,不知敬畏为何物,竟然敢混进皇宫里,还敢拿棒子敲太子……
还好李渊强行将她接回来了,可这丫头仍旧我行我素,不服管教,女红针织根本不碰,学堂也不愿意去,整日疯疯癫癫的往外跑,还领回来了一个叫柴绍的小胖子。
柴绍无疑是个好女婿,家资丰厚不说,还是开国郡公,最重要的是他深爱着秀宁那丫头,就在自己的面前,也经常无意间瞥见秀宁的一个表情,就变得痴痴呆呆的,那傻乎乎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于是,当李渊将柴慎上门提亲的事情对她讲的时候,自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但柴绍和大兄一样,都是太宠溺秀宁了,自己曾经无数次的警告过他,但似乎从来没有效果……
所以自己一直认为这个疯丫头迟早会惹出天大的麻烦来,以至于自己居然会生出作为一个母亲绝不应该生出的想法——让李秀宁早早的嫁过去,但偏偏柴家接连有丧,婚事整整拖了两年。
现在,天大的麻烦,最终还是来了,却不是秀宁带来的,而是——自己,不应该和独孤阀借钱的,不过独孤阀不是李家的姻亲吗?为什么会刀兵相见呢?
李渊,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早知道这样,是绝不会向独孤阀张口借钱的——
她的耳朵想响起了大兄的衷告,你离李渊太远了。是啊,太远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