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朱老头纵然记性再好,不可能记得家里所有的老家具。
可小时候坐在母亲怀里总是调皮地用勺子,在饭桌上“咣咣”瞎砸的那张桌面上满目疮痍的黄花梨木饭桌。
自己偷摸着在鸡缸杯里撒尿,父亲指着他鼻头痛骂败家子,自己憋屈之下在父亲的太师椅上歪歪斜斜刻了“爹爹是大坏人”一串字。
还有母亲生病,晚上自己窝在被窝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金丝楠木床头,刻下祈愿母亲快快好起来的稚嫩话语。
这一件件老家具,蕴含着朱老头满满的童年回忆,连带着对逝去父母的思念。
朱老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上前,缓缓抚摸着老家具上的斑驳裂痕,毫无例外,这些都是当初自己家里的古董老家具。
他还看到了当初跟妻子大婚,父亲专门花了大价钱购置的婚房家具,一件没少,通通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院子里。
很快就摆满了整个院子,一眼望过去,全是样式不一,古色古香上了年头的老家具。
顺着七八个进出忙碌的人力车夫身影,朱老头看到了最前头门槛处,忙着指挥小心摆放的楚昊,心里了然。
他扭头看了眼妻子,发现老太太不知何时红了眼眶,触景伤情,对他笑着道:
“仲轩,这回你的心愿算是了了吧,咱们结婚时候的宅子,你父母购置的家具,还有我们两个人,虽然老迈了些,好歹我们还能手牵手互相搀扶,当初应有的现在都有了,你也该放下了.....”
妻子的意思朱老头何尝不明白,她是在劝自己放下沉积在心头的郁愤,不再活在过去。
朱老头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在妻子的搀扶下,静静看着这帮人进进出出在院子里摆放老家具。
在里间屋子研究怎么煲营养汤的沈傲雪,听到动静出来一瞧,又看了看姑父姑妈的反应,看向楚昊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
这些老家具她之前费了不少力气托人打听,犹如大海捞针,一点消息都没有。
上午楚昊刚给她金针刺完(xue),说到隔壁打听下家具的下落,下午就将这些老家具物归原主了,这效率不能说不快,如果不是双方已经建立了极为深厚的友谊,连自己都白给了他。
她忍不住又要怀疑,这家伙又在跟姑父姑妈献殷勤了。
完事儿后,楚昊额外多付了车夫师傅们一些力气钱,紧闭大门,招呼全程出力最多的王大川,走到朱老头面前笑着道:
“老爷子,您瞧瞧这些是您当初宅子里的老家具吧,要是没错的话,您看着怎么归置,我们帮您尽快放到原有的位置去!”
朱老头扶了扶老式茶色老花镜,笑眯眯道:
“你小子手脚够麻利的啊,我老头子搁外面寻摸了好半天,愣是连个小板凳都没找着,刚才我看了一圈,还真是我家里以前的老家具,话说我也没让你帮着找家具,你小子倒是有心了,得,这份情我老头子承你的,谢谢了嘿.....”
说话的时候,朱老头饱含深意地看了眼旁边笑而不语的沈傲雪。
看破不说破,这事头前他就跟妻子和这个侄女提过,楚昊这么快就能搜罗过来,甭问,问就是两人穿一条裤子了,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不由心里咂舌,这小子的汉阳造,难不成还真能跟美式汤姆逊对的上火?
他是晓得自家这个大侄女的,平日里在外那都是冰山女王脸,大抵是发达国家对落后贫困发展中国家的优越感,多少是带着些俯视态度的。
唯独对楚昊这小子,总是笑脸相迎,甜腻腻的话一堆堆地说,普通话都顺溜了不少。
这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他老头子风华正茂,帅气逼人的时候,妻子也是这么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