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茅山道士四十几岁的年纪,穿一件褪了色的黄色道袍,背上印着五行八卦图。他被老杜恭恭敬敬请到了茶馆,没忙着动手,先仔细查验我的情况,翻开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替我把了脉,摸了骨。每进行一个步骤道士的脸色就要难看几分,到最后已是汗流浃背,脸色苍白。他看了看老杜,摇头道,“这孩子情况实在特殊,我也无力回天,你们还是赶紧准备后事吧。”说着连连作揖,就要开溜。
老杜被他吓了一跳,忙拉住他细问。
那茅山道士道,“这孩子身上所缠恶鬼灵力强劲,我怕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反噬到自身,只怕我也命不久矣。”
老杜见他说得不像假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却多少有些怀疑。他们这些歪门邪道做事时,都会把苦主的情况夸大数十倍来说,也方便之后多添价码。
那拜把子兄弟在一旁看得分明,以他对这茅山道士的了解,倒还不至于撒谎,只怕真是惹上了麻烦。他也算干脆利落,立刻就拿定了主意,“既然如此,就赶紧找床棉被,把孩子包裹好了丢到郊外去,别死在家里沾晦气。”一边说,一边忙着开始翻箱倒柜找被子。
老杜看我年纪不大,脸色通红地倒在炕上,不禁想到了自己早逝的两个儿子,良心上有些不忍,他抓住兄弟,喝止道,“你先别忙。”又向那道士询问,“我这些年南来北往,也算见了不少人,你不用哄我,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就挑明了说吧,是价钱上的问题,还是真有什么不妥当?”
茅山道士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
那拜把子兄弟猜到了老杜心软,就趁势帮腔挖苦道士,“枉你整天吹嘘自己本领,我还以为真有些手眼通天的本事,原来不过是胡吹牛皮罢了,你既无能救不了人,就赶紧走吧,我们再请高明的人来,不过你想在北京这地界上混饭吃就难了,我明儿一早就把你本事不济的事情宣扬出去,看你以后怎么立足。”
茅山道士见状,忙赔笑着说道,“不是我吹牛,画符捉鬼、驱邪避恶原本就是我茅山道士的看家本事,只是……”他又仔细瞧了瞧我的样子,踌躇道,“这孩子根骨特殊,身上所附恶鬼又是个法力极高的,我实在是担心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惹祸上身就麻烦了。”
“既然如此,我先为你占一卦。”老杜那拜把子兄弟也是个痛快人,盘膝往地上一坐,从怀中取出吃饭的家伙——龟壳,用力晃动起来。龟壳中的古币刷刷作响,拜把子兄弟把古币往地上一撒,打眼一瞧,脸也瞬间白了,“哎哟,果然是大凶之卦!”
“你瞧我说了什么。”茅山道士见状,心底有了底气,得意地说道,“你我关系不外,我才敢直言相告,我坑谁也不敢坑你,你们还是信我的话,赶紧把孩子处理了吧。”
那拜把子兄弟悄悄把老杜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这孩子确实有古怪,还是送走吧。”
老杜虽然平日也常开玩笑讥讽这位拜把子兄弟只会招摇撞骗,但心底却清楚他确有些真本事,不然也不可能在北京站住脚。听他这样说,确实不敢再留我,三个人一研究,立即找了床旧被,把我包裹好了,外头又用粗麻绳仔细捆紧了,向邻居借了辆三轮车,连夜把我拉到郊外扔在了路边树林里。
三人回到茶馆已近午夜时分,折腾了这一趟,都累得气喘吁吁满身臭汗。老杜心里咚咚乱跳,一想到我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便不好受,几次想要折返把我接回来,又担心惹祸上身,整个人嘘声叹气,十分苦恼。
那拜把子兄弟却不客气,自己摸到厨房找出花生米、咸鸭蛋,就着一瓶白酒,和那茅山道士两人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老杜因为心中有事,只在一旁坐着,也不出声。等过了午夜,拜把子兄弟和茅山道士两人把一瓶白酒喝得干干净净,都有些醉意,正打算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