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官差就带着韩旺来到了县衙公堂。
对于这个兴庆坊四季浴肆的韩掌柜,岳薇并不认识。
和贾贵又黑又胖的身材相比,眼前的韩旺可以说恰好相反,是个瘦高个子,皮肤里透出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人很年轻,看起来至多三十岁,可是眼神里一点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也没有,有的只是难以掩饰的精明和算计。
他的衣着打扮也不像贾贵那样一看就是个土财主,一身低调沉稳的灰鼠色锦袍上精致的刺绣图案和发冠上镶嵌的翠色欲滴的碧玉,完美地体现了穿衣人的财力和品味。
钦差大人按照惯例询问了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之后,很快便直入主题。
“据贾贵所说,你是他和沈弘业商谈买卖太平浴肆事宜的见证人,可有此事?”
韩旺毫不迟疑地回答道:“启禀钦差大人,确有此事。”
“哦,那么你和买卖双方都很相熟咯?钦差大人接着问道。
韩旺又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草民和贾贵早就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很熟,至于这沈弘业嘛…毕竟是同行,所以也有些来往。”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钦差大人捋了捋花白的长须,边思索边说,“如此说来,是沈弘业与贾贵二人之间有意达成买卖合约,所以找了与彼此都认识的你来做这桩买卖的见证人,嗯…倒也合情合理~”
韩旺叩首道:“钦差大人明鉴~大人果然英明睿智、明察秋毫——”
他还想接着恭维两句,却听到钦差大人又说:“看来他们二人非但与你熟识,且你定然是本县德高望重之人,不然,就凭兴庆坊和昌乐坊之间隔了大半个弋阳县的距离,怎么着也不至于劳烦你来做这个见证人。”
“噗嗤——”此言一出,堂下即刻响起了一两声轻声的嗤笑,不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钦差大臣也像没听见一样,显然是没打算追究。
韩旺的脸上顿时变得一阵红一阵白。
刚刚他还未到达县衙的时候,钦差大人已经响冯县令询问了太平浴肆所在的昌乐坊和韩旺经营的四季浴肆所在的兴庆坊分别位于弋阳县城内的什么地方、相隔多远等问题,只不过韩旺对此并不知情罢了。
而按照朝云国的社会习俗,民间私人之间诸如买房置地等比较重要的交易,大概率会请一个见证人、也叫保人,这个保人通常是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者,或者买卖双方都认识且敬重的长辈,而年纪轻轻的韩旺怎么看都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种情况。
所以刚刚钦差大人的话不但是在揶揄他,更是在质疑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岳薇刚才还差点以为这个钦差大人已经相信了贾贵和韩旺提前串通好的谎话,正在着急着自己该如何自证清白时,没想到这位大人早就在两人的供述了发现了可疑之处。
看来韩旺刚刚恭维的那句“英明睿智、明察秋毫”并不为过。
岳薇又偷偷观察起身旁二人的反应,那贾贵耷拉着脑袋,两手揣在衣袖里,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而韩旺的脸色也已经从刚才的一阵红一阵白又恢复如常,他朝着钦差大人揖拜道:“大人您说笑了~其实是那天草民刚好去昌乐坊那边找贾贵商谈生意,这不恰巧给碰上了吗?所以顺便当了回见证人~”
这解释还算合理,也能自圆其说,看来这韩旺的脑子转得挺快的。
“是这么一回事啊,那可真是巧了~贾贵,既然有了现成的保人,怎么你不再找个官牙,直接立个官契呢?”
这话虽是个问句,可钦差大人却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颇有些遗憾地对贾贵说:“要是有官牙作保、契约书上又盖了官印,现在岂不是不用等着本官手下的护卫去接回沈弘业,直接可以结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