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事找到一个点总能顺藤摸到瓜,最核心的地方,不是摸得到、摸不到。而是摸到了,你敢不敢拔出来。
这一拔,拔出宗室、拔出勋贵、拔出外戚、拔出……心腹,到时候怎么办?
所谓法不责众,虽然是违法者的嚣张之语,但实际上也有其道理。
宗室牵扯其中,在礼法森严的明代,只要他不造反,皇帝杀也杀不得他。
勋贵牵扯其中,他们是与皇室共享天下的群体,又怎么办。
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事情半途而废,这些动不了的群体之下还是臭泥烂屎一大堆;如果学诸葛亮挥泪斩马谡,那么所有人都会看到,
皇帝是刻薄寡恩的苛刻之人,跟着你还是吃糠咽菜、享受不了,舒服不了,这天下又有几个愿意穿着草鞋布衣和你大谈君臣大义的?
为什么有儒家、礼法这一套,恰恰是因为太多人做不到,而且大多数人也不应该做得到,如果都做到了,就不需要这些礼法了。就像中国人不会天天把种族歧视挂在嘴边强调,西方人才会,因为他们有。
毛语文送进宫来的话说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按照詹秀山的出身、履历来分析,他不该是什么硬骨头的人。也不是什么为了道义便生死不顾的人。
这也就是说,他不敢说。
“……会不会是害怕说出来了,便没了余地?”
“余地?什么余地?”皇帝看了看刘瑾。
“不说,左右也按不上什么大的罪名,他陷害梅怀古那些话,可以死不承认,即便承认了,也要不了他的命。如果外面还有人搭救,甚至还会有转机。但如果什么都说了……他自己先在自己心里判了死刑,再说的严重些,会不会江西、詹家也会受到影响?”
“为何你会说詹家也受到影响?”
刘瑾头低了几分,不敢说了。
“讲!”
这老家伙竟然跪了下来,“奴婢不敢讲。”
“你知道朕的脾气的。说话说一半,砒霜拌米饭。”
刘瑾人都傻了,也不必这么狠吧,还搞个顺口熘,“那奴婢便壮着胆儿说了……奴婢想着,这帮人大概会觉得陛下是略微严厉的。在浙江犯事的官员又大多被抄家,之后朝廷又成立少府,这就像……就像等着接收犯官之家的财产一般。所以……所以詹秀山死不认罪,有可能就是为了不连累家人。”
关于这一点,朱厚照的确觉得新奇。这么说来,其实这事儿的关键在于家族。
他与整个官员系统做斗争,这里给出去一个力,就会收到一个力。就像嘉靖,他聪明,一轮轮淘汰下去,最后留下的自然就是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这些狠人。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朱厚照敲了敲手指头,“给他两个选择吧?你去传旨,叫毛语文不要打了,折磨人太狠,没有必要。另外,朕担保,除非他犯下谋反这样诛九族的大罪,否则朝廷不会去查抄詹氏宗族,但他要速速交代。如果依然不交代,就派锦衣卫去江西,绝了他的念想。”
刘瑾觉得也可以,“这样,他也该知道怎么选了。”
……
……
“浙闽总督,应宁公以为会是何人?”
“浙闽总督?”杨一清忽然警觉,“李阁老、谢阁老。我是边臣,浙闽总督也是边臣,有些话不是我该说的。”
“但你是阁老。阁老就应该说。”
浙闽总督是个关键的位子。
不仅是推动开海的事,更为关键的是,他手中掌握着市舶司,更是执行皇帝所说的那个准入制的人。这里头是多少银子?
这个数现在谁都说不准。
只是想想,其权力应该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