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村子的路说远不远,江春花走了二三十分钟之后就到了。
依旧是吃完午饭在外面玩的小孩子们看见了江春花,嗷嗷开始喊货郎来了。
江春花看着急匆匆从院子里出来的人,心里又要乐开了花。
做了货郎之后,见到自己的身边围着人,就高兴。
她刚打开袋子,就有个看着比阿花小几岁的小姑娘走了过来,俏生生的脸蛋上带着两个深深的酒窝。
“阿花的红褂褂是找你买的吧?”
江春花点点头:“是啊,你跟阿花认识啊?”
顿时旁边又有几个小姑娘围了上来:“我们都认识噻,我们也想要红褂褂。”
江春花立刻从袋子里拿出来几件外套:“红褂褂只有一件了,但是我这里还有很多别的颜色的褂褂,你们要不要试试?”
山里人手里也都存下了一点钱,只不过苦于无处可花,只能在货郎上山的时候,在自己家的承受范围内,买一些新鲜货。
这些小姑娘的阿娘也跟着凑了过来,翻看着江春花袋子里的东西。
第一样卖光的依旧是洋火,随后才是各种日常用品。
“哎呀,你这个给男娃娃穿的褂褂也这么好看。”
有个婶子眼尖地看到了不同于黑灰色的衣服,有些惊喜,江春花立刻将那几件深深浅浅的蓝色绿色的衣服拿了出来。
“看看这些,这些也好看,这边这些红的粉的都是女娃娃穿的,这些蓝蓝绿绿的都是男娃娃穿的。”
江春花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看热闹的男人们,又笑着招呼:“各位大哥也别着急啊,我这边还有好用的锤子烟斗,先让婶子姐姐们挑选完,你们再过来看看啊。”
男人们一听还有他们的东西,也显得高兴了起来。
“成,咱们等着。”
大家一边买东西,一边说着已经一年没有货郎来过的话,说得江春花眉开眼笑,顺道问了大家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江春花欢快地将东西记在了本子上。
“哎,女娃娃噻,你这个书本是给谁带的?”
有个婶子看着江春花身上布包里露出来的一点书角,好奇地问道。
“这个是给山下大沙村的姚支书带的,你们也要吗,要的话我给你们带。”
“哎呦不要不要,字都不认识一个,要这些干啥子用。”
周围的人都连连摆手,江春花便把书本往布包里塞了塞,又听见有个婶子开口说道:“姚支书啊,我认识,也是个可怜的女娃子。”
“啊?”
江春花的手顿了顿。
“她爹娘噻,非得让她不读书了嫁人,她不听,后面读书的时候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好像还累晕过好几次,但是她爹娘也不管,就是让她不要读书不要读书。”
“照我说也是噻,女娃娃家的,读那么多书有啥子用,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娃娃噻。”
“你这么说也不对,人家姚支书现在都是支书了,要不读书,能干上支书?”
说这个话的婶子立刻就被别人围攻了:“啥子呦,这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嫁人,做个村支书有啥子用。”
“就是就是,一个女娃娃,做村支书,抛头露面的,多不好。”
江春花听着这些话,心里十分不舒服,一股隐隐的怒意在她心底升腾起来。
但是她知道,这么说姚支书的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村子,这几个女人。
而她们所讨论的对象,也绝不会仅限于一个姚冬梅。
是不是所有读书有出息的女孩子,都会被这么讨论,这么评头论足,这么嘲讽?
怒意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