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廷“格格”一笑:“柳翁,你太良善了!”
吴可读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说?”
“柳翁忠爱之心,昭昭历历!”宝廷朗声说道,“不过,推己及于天下人,以为天下人皆为赤子,就可议了!柳翁的这个法子,若嗣皇帝本性淳厚,自然可行;若嗣皇帝天性凉薄如前明世宗者,谁又能保证,他亲政之后,不会变更成议,追尊所生?”
吴可读愣了一愣,说道:“嗣皇帝,自然要选择品格端正、天性淳厚的……”
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的话里有问题了。
果然,宝廷何等敏锐,哪里会放过他的漏洞?
“柳翁说笑话了——襁褓之中,美恶善凶,何由分辨?”
吴可读不说话了。
“民间有一句俗语,”宝廷说道,“说出来不大好听,可是话很实在,叫做——”
他微微拉长了声调:“‘养不熟’!”
吴可读皱了皱眉,还是不说话。
“龙生九子,”宝廷勾起食指,做了一个“九”字,“有狴犴、负屃,亦有睚眦、饕餮,这个……”
说到这儿,微微摇了摇头,打住了。
狴犴公正、负屃喜文,一般视作善兽,睚眦嗜杀、饕餮贪食,一般视作恶兽。
宝廷的话没说全,但言下之意,大伙儿都是明白的:即便皇族血脉,亦不免有不肖之子孙啊。
吴可读叹了口气,终于说话了:“尽人事,安天命,天底下,本也没有万全之策……”
宝廷立即接口:“怎么没有万全之策?荣安公主继统承嗣,就是万全之策!”
内阁大堂中,人人心中一凛。
“荣安公主为文宗显皇帝、慈安皇太后、慈禧皇太后亲女!”宝廷高声说道,“若由她继统、承嗣,上上下下,哪里还要心惊胆战的过上十几年,提防着什么‘大礼议’之类的荒唐事儿?”
微微一顿,“还有,众所周知,荣安公主天性淳厚,聪慧通达!登基践祚,必为一代明君!由她来继统、承嗣,非止宗室椒房之幸,亦为天下臣民之福!”
荣安公主当然是文宗显皇帝亲女,却不是哪位皇太后亲生的,不过,说她是“慈安皇太后亲女”,从宗法上来说,从母后皇太后和荣安公主的母女情分上来说,都不算错;至于“慈禧皇太后”嘛,嘿嘿,反正“两宫并尊”,将“慈禧皇太后”扯进来,将荣安公主算成“慈安皇太后、慈禧皇太后亲女”,勉强也说的过去。
至少,此时、此地、此事,不会有人跳出来挑宝廷的刺儿。
至于“天性淳厚,聪慧通达”,倒真的是“众所周知”,公认的说法是,荣安公主的性子,仿佛生母丽贵太妃,温柔和婉,屈己从人;不过,脑袋瓜子,就要比丽贵太妃好用许多了。
仔细想一想,荣安公主继统、承嗣,大伙儿的利益,都不受影响,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过的更好些,也说不定呢。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反对“立女帝”呢?
这个,这个,呃,我们自己,也有点儿糊涂呀。
大伙儿正在“糊涂”,宝廷又说话了。
“还有,”宝廷说道,“不晓得柳翁想过没有?抱养幼帝,立意虽佳,用心虽好,却另有一大隐患,为社稷计,为朝廷计,不能不虑!”
另有一大隐患?
吴可读:“请道其详。”
“天花!”
“天花?”
“不错,天花!”宝廷说道,“我查过了,目下的‘载’字辈,尚在襁褓之中者,并没有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