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泉晋升为副校的那个晚上，他独自一人去了郊区的一家小酒馆。小酒馆虽不大，却也是红男绿女，霓虹摇映，进进出出是不少打扮入时的男男女女的客人。
汪泉坐在吧台前，一声一声嚷着吧台的奶油小生道：“拿酒来！”小生不敢怠慢，一杯接着一杯递上来。
不觉已至深夜，汪泉已醉了七八分，连身上的骨头也都跟着软了几分。在酒精的麻醉下，那些狼狈而卑微的现实渐渐在汪泉的眼前幻化成一幅抽象写意的泼墨山水画，模糊而迷离，深刻且入骨。
他眼前又浮现起昨晚夜会玫姐的情景来，她的声音，她的姿势，她的身体是那样地生动鲜活，那样地勾魂摄魄，在渐渐麻醉的脑海里竟是越来越清晰起来了。
他眯着眼对吧台的奶油小生说：“小哥，你这里的女人不少，端庄的，艳丽的，优雅的，泼辣的，各式各样，但你真的能看懂她们吗？”
奶油小生笑而不语，知道他是在说醉话。
汪泉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半眯着眼，似乎若有所思状说到：“女人啊，是很奇妙的，比方说，一个平日里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女人，你很难想象她在床上的样子；等你见识了她在床上的样子，你又很难想象她平日里是如何看上去那样一本正经的。”
汪泉说着，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意，说完便又仰头灌起了酒。
他虽然晋升成副校，然而晋升带来的快感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如约而至。恰恰相反，他的心头反倒是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苦闷来，因此他心里并不痛快，因为他清楚这副校是拿什么换来的，因此他就更加苦闷。
那奶油小生并不在意他说的话，只当他是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这种人在酒馆里总是司空见惯的，见怪不怪。
汪泉却没有对那小生说，玫姐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平日里看上去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冷峻，落寞，波澜不惊，一副人间再无任何趣味且与世无关的表情。
可待见识了她在床上的样子，他不禁唏嘘：女人，是最具表演天赋的艺术家，她们的表演功力已经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且令人发指的程度。实话说，之前的几次相遇，他不曾见她笑过，可是那一晚，她的笑声简直是银铃荡漾，冲破天际！他震惊到几次忘却了身下的活动。
话说回来，没有哪个女子是天生不爱笑的，即便她是周幽王的冷面王后褒姒，也依然有烽火戏诸侯的莞尔一笑。可别人眼中的玫姐就始终挂着褒姒式的神秘落寞的表情。按说，她是官宦之女，自幼便出身于显贵之家，长大后又嫁于本地位高至极的当地父母官周正。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荣华，这样的地位，那是别人烧三辈子高香也求之不得的富贵，难道她不应该每时每刻都招摇过市，得意洋洋的吗？恰恰相反，她没有，她不仅没有一丝快乐，而且脸上时常蒙着一层压抑的落寞和孤寂。很多人以为她生来如此，然而，她并非生来就是这样一个落寞冷峻的人，她脸上的冷峻与落寞也许是现实一点一点，一层一层在不经意间硬生生地涂抹上去的。
话说回来，玫姐虽然自幼便出身于显贵之家，然而她所有的一切也都被她显贵的家族安排的井井有条，严丝合缝，容不得她有丝毫自己的意见和态度。即便是婚姻，也带着利于家族的交易色彩和强行捆绑的使命。她之所以嫁给周正，自然是因为周正是她父亲看重并一手栽培起来的人，也自然有他的用处。为了所谓的政治前途，她的父亲将二十九岁的她，嫁给了四十六岁中年丧妻的周正为妻，她当然对年迈的周正极度失望，却也无力反抗；而周正，一样不喜欢这个孤傲怪癖二十九岁还没嫁出去的的老姑娘，可别有所图的他也只能假装欣然接受。很多事就是这样执拗。她自己，甚至周正，都不过是她父亲计划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在她们还没看清棋盘长什么样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