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梅平息了情绪,接着说:
“守着吴校长我不该直说的,您要求,各年级的学费由班主任收缴,再上交给校总务。收不上来的,由班主任自己掏腰包。
所以,我要负责将班上28名学生的学费全部收上来。
但有个别学生的学费就是一直缴不上。
我问学生刘光荣,你为啥还不缴学费呢?
光荣同学说:‘张老师,我每天都回家向爸妈要,他们说没钱。后来我就哭,他们说,你先去上吧,跟老师求求情,过一阵子补上。’
可一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没缴。
我跟吴校长诉苦,校长说,收不上来钱,你自己垫上吧。但两个学生没缴,我一个民办教师,也没钱啊。
没办法,我只好直接去这位学生家。可去了几次,仍无功而返。
后来,我到一个叫沈忠霞的学生家,进门一看,四个大小不一的女孩子,齐齐望着我。
可是,从里屋也传来孩子的说话声。我问家长:“你有几个孩子?”
沈忠霞的母亲说:
‘多呀,到底几个,我也不清楚,你进去看看。’
屋里暗得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待眼睛适应了,才看清一张大床上,四个孩子躺在被窝里,一个挨一个,像排红薯母似的。
我问:‘他们为啥不起床呢?’
母亲说:“那几个女娃子没裤子穿,等这几个玩一会儿,上床去,她们几个再起来。”
见此情况,孟厅长,你说说,我还能提收学杂费的事么?
但沈忠霞的母亲知道我是去干什么的,说:
‘张老师,我家真的没钱。要不,我那丫头就不去上学了’!
此情此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扭过脸去,忍不住泪流满面!”
孟厅长听到这里,沉思起来。
跟随孟令光来的两位年轻干部,听了张老师讲的事,心想:
“偏僻山区重男轻女思想太严重了,若她家下一次又生个女孩子,还会再生吗?”
这时,那个张老师又说话了:
“孟厅长,您们这次来,我大着胆子提个要求,厅里能给真正困难的学生定一个减免政策么?
孟令光一直在静静地听,心里酸酸的。见张老师说出她这建议,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说:
“你介绍的情况,我已记下了。至于减免政策,以及其它地方学校的老师,给我提出的小学义务教育问题,因涉及面广,不是我一句话能解决的。
不过,我要谢谢你呢,张老师,没把我当外人看。”
吴校长这时也不局促了,介绍道:
“刚才张老师汇报的沈忠霞同学情况,我后来了解到,她家目前一共九个孩子,而且都是女孩,怎么能不困难?
生产大队的干部也向上级反映过,民政上也救济些,但只够吃饭,买油盐。
对于这种个别十分特殊的情况,我们建议,咱们教育上最好能想办法帮一把。”
孟令光带着问题出了学校办公室的门,从衣兜里掏出六元钱,把张秀梅老师叫到一边,说:
“这俩学生两个学期的学杂费,我替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