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圣旨到了谯郡。
与天才郗超在建康齐名的“江东独步”王坦之来了。
刚刚被司马昱征辟入抚军大将军府掾的年轻才子,在陈谦等人的陪同下,进了谯郡府衙。
在这淮北极寒天气的激发下,他隐隐还有些兴奋之色。
摘掉肩上披着的羊皮大氅,递给身后的御林军,王坦之搓着双手,声音有些发抖地道:“哎呀,乍到淮北,岁暮天寒,雪虐风饕,没想到竟是如此之艰苦啊。”
“淮北地处平原,北倚太行,朔风肆虐,文度兄久在江南,定有不适,莫要着凉。”陈谦关切地道。
虽然带着一身寒气,王坦之还是眉眼弯弯地笑道:“即便是天气如此恶劣,但一想到能见到大晋之战神,及谯郡诸公,在下心中却如沐春风,沁之心脾,哈哈哈。”
朱唇中银牙略微有些轻磕,显然还有些不适。
边笑着,边向前走去,神采飞扬如昆山片玉,令众人暗暗称奇。
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的名士大家见得多了,但二十出头的王坦之这种既有凛然气概又兼阴柔之美的风采,让大家忍不住多看了许多眼。
来到大堂正中坐定,陈谦命人奉上茶水,客气道:“文度兄,这是谯郡临涣产的茶叶,当地名唤茶棒,请品尝一下。”
王坦之点头称谢,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秀眉一蹙,复又展颜道:“这茶入口颇有些厚重,口感谈不上,倒是在这严寒季节,非常适合,暖人心脾。”
说着,他放下茶碗,目光向下扫去,看到了同样来自太原王氏的远房亲戚主簿王蕴,遂道:“叔仁,北地数日,过的可否习惯?”
年少老成的王蕴笑道:“我主动请求会稽王殿下,前往谯郡军前效力,投笔从戎,无所谓习惯不习惯,只为报效朝廷而来。”
“咳咳,”王坦之被王蕴不软不硬地怼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又转向袁宏继续道:“彦伯兄,建康诸友甚是想念,不知何日回京,一起聚会吟诗?”
“呵呵,是吗?有劳文度回去替在下向兴公兄(孙绰)、安石兄(谢安)、逸少兄(王羲之)等问候,金戈铁马,血染沙场,青史留名,乃是大晋臣民之荣幸。”袁宏淡淡答道。
“哦……”王坦之又被怼了一下,心中有所不快,看向左首第一人,问道:“这位是?”
柏杰起身躬身答道:“在下长史柏杰,见过府掾大人。”
“哦,幸会,山东大儒,临清柏氏。”
“不敢,不敢。”
“荀子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以此类推,请世海先生赐教,当今天下,终将鹿死谁手?”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弗得已。夫天下,神器也。非可为者也,非可执者也。为之者,败之。执之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也,故无亡败也。无执也,故无失也。故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或强或累,或坯或椭。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大。”
柏杰并没有正面回答王坦之,而是引用了老子《道德经》去回答了他,大体意思是世人若是想凭借主观意志来改造天下,根本不可能做到——即使有能力也达不到改造的目的。
因为“天下”这个东西,虽然是属于“器”这个层面——形而下者谓之器,但即便如此,“天下”仍然是非常神圣的,人为的一切,既不能干预,也不能主宰。
王坦之不再接话,抬头看着天花板叹道:“汉末有民谣:
举秀才,不知书。
举孝廉,父别居。
寒素清白浊如泥,
高第良将怯如鸡。
因此,而汉亡,七月太后曾有示下,选拔任用官员,切不可再行草率,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