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辰时,寿春北门,城头箭楼。
陈谦全身披挂整齐,身后跟着一大批幕僚、将佐、亲兵。
他极目眺望淮河北岸,雾气平铺,犹如展开了一面银灰色的地毯。
鲜卑大营,依河而建,时隐时现,绵延十数里。
脑海中浮现出十日前,建康宫外校军场,晋穆帝司马聃率群臣登上点将台,慷慨激昂地发表了北上宣言。
后,陈谦率三万大军渡江后,先在历阳驻扎。
当晚,他把刚刚到任的历阳太守江卣叫到自己的大帐中,密谈了两个多时辰,做了详细的部署和安排。
历阳,历来是淮北、淮南的军事后援补给基地,这里的主官必须是自己信任,而且有组织协调能力的人。
对于这位年轻善战且又提拔重用了自己的老领导,江卣是心服口服,又感恩戴德,表示定不负厚望,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大军粮草充足。
他心急寿春军事,轻车简从,带着陈宝的次子,征北将军掾属毛安之和几个亲兵,天不亮就出发了。
给杨佺期、从下邳过来迎接他的两大心腹爱将陈安、谢石留信,前两人即刻跟上他,后者统三万大军北上寿春。
上任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陈谦决定不在府衙开,改在了北门城头。
寿春,他再熟悉不过了,曾经驻守过,战斗过的地方。
往事历历在目,唏嘘不已。
去年秋,他当年的老领导,东晋第一名士殷浩,在流放五年后,郁郁而终。
陈谦转头一一看向自己的属下们。
抚夷护军顾悦之曾经就是殷浩的笔杆子,也是谢尚的,从荀羡手下又调了回来,他是清谈派放在这里的一枚钉子,自己的一举一动,司马昱、谢尚一清二楚。
中军将军周闵,名臣之后,性格耿直,精通佛学,但军事、政务才能平平,不堪大用,但人品尚好。
长史柏杰,自己的人。
宁朔将军杨佺期,曾一起在凤寰宫杀羌贼,在建康这些年一直有交往,是自己的铁杆粉丝,值得培养。
主簿王蕴,出自于大族太原王氏,自己的笔杆子。
临淮都尉陈安,自己的人
建武将军刘遁,人狠话不多,后台不硬,中规中矩,守城之将。
毛穆之、毛安之,自己的人。
材官校尉谢石,正统三万大军在路上,谢尚堂弟,自己的人。
这个叫什么来着,王荟,参军,出自琅琊王氏,前丞相王导第六子,这是桓云留下的人,是桓温安插在寿春的一枚钉子。
陈谦心中暗笑,各方势力都聚齐在我寿春了,有清谈派,有荆州派,还有晋穆帝的人。
陈谦走回到箭楼门口的青石台阶上,撩起战袍,坐了下来。
他招手让诸人席地而坐,神态自若地道:“诸公,皆是我旧识,今日有缘共事寿春,幸哉。”
众人不敢怠慢,忙一起躬身道:“能追随征北将军,幸哉。”
“几年不见,谯郡旧属怎么不见轻车将军?”陈谦四周环顾问道。
“禀征北将军,”顾悦之答道:“四年前年建武将军刚镇谯郡时,次年,征西大将军北伐关中,轻车将军薛珍奉调入北伐大军,因违反军纪,被桓温大将军斩首。”
“哦……”陈谦心中一阵剧痛,大胡子的薛珍形象映入脑海中,当年一同在谢尚军中共事,爽朗直率,能征惯战,此次来寿春本想重用的人。
“中军将军。”
“末将在。”周闵坐在地上,紧靠陈谦,躬身答道。
“我听会稽王殿下说,你一日两报,请求增援,我看这淮河北岸的鲜卑人,并无进攻迹象啊。”陈谦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