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简直是离经叛道,死有余辜。说起来,在澧皇眼里那都是能拖下去斩了,五马分尸的罪过。
太傅心中觉得有些可笑,知徒者莫若师,他向来知道李照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活的太久了,看到的太多了,世间百态也看透了。
这个徒儿如今肯把这些事情告诉他,那是因为这冰雪聪慧的徒弟知道这件事儿不会传出去。他已经是躺在棺材里,却还留着一口气的人了,他只能带着这个秘密去死。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徒弟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狠,要聪明,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还有不见天日的野心。
“你这一生丰功伟绩,恐怕到最后为的不过是一人罢了。”太傅咧嘴笑了,露出缺牙的地方能看到黑洞洞的光阴似箭。
或许是太老态龙钟了,他这么一笑,这么一说,倒是像是诅咒了。但其实这句话,当真不假。
“你这一生啊,活该当初多看了那么一眼。”太傅接着说下去,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你这一眼,就用了一生。”
是,一眼万年,一眼终生。
澧皇给戚晚安选伴读时,底下一列列适龄的皇室宗亲和世家子弟,全是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李照元原本并无多余的心思,对于其他人的明争暗斗也不可置否。但偏偏百尺丹墀上的戚晚安说了一句话,漫不经心。
李照元悄然无声地抬眸,与戚晚安不偏不倚正好四目相对,如此,便是一眼终身命数都定了下来。
澧皇甚至都还没有问名字和出身于哪家,一群人在台阶下刚刚站定了,戚晚安就一拍手把人给定下来了。
戚晚安一笑,就指了他,“就要他。”
太傅对于李照元这些情愫,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他也是个过来人,自然知道爱情这玩意儿,是怎么让人心旷神怡,又痛不欲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对于李照元和戚晚安两个亲传弟子,也是了然于胸。不说了如指掌,但对于他们的性情和想法也能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戚晚安的确是因为李照元的轻衣绝尘之姿,挥毫泼墨之才,举手投足渗透的清逸脱俗之气而高看李照元一等。
但是戚晚安真正喜爱的还是李照元于旁人彬彬有礼却疏离漠然,只于她耳畔柔声细语的宠溺温柔。
喜爱的是李照元独予她一人无限度无条件,再过也仅无奈一笑而过的纵容娇惯。
喜爱的是李照元对她体贴入微,哪怕她皱皱眉撇撇嘴眨眨眼,都能心照不宣了解她心中所想的细节。
喜爱的是她看见喜欢事物后,不经意多看一眼,却被李照元收入眼底,记在心里,而后用心良苦地为她筹备小惊喜。
喜爱的是李照元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照顾她,辅佐她,呵护她,保护她的一切。
她喜欢的,是李照元身为青梅竹马,予她明目张胆的偏爱,理直气壮而又理所当然。
可是喜欢一个人的深情,不代表喜欢一个人。
李照元却是笑了,“不,那是我何其三生有幸。”
山河落在她眉眼之间,望尽了也不过是一眼。这一眼,便是一生。
他这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让太傅看得一阵牙酸。
太傅叹了口气,诚心诚意地说道:“若是日后当真得不到那丫头,不如忘了吧,长痛不如短痛。”
他喜爱戚晚安,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能让自己的另一个徒儿苦苦挣扎,沉沦其中,无法自拔。最后……毁灭殆尽。
“可是啊,先生,你知道吗?有一种痛,会融入骨髓,腐蚀心脉,追随人到白发齐眉,垂垂老矣。”李照元嘴角漾开一丝浅淡的笑。
太傅没有好气地问:“那你说怎么才能不痛?啊?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