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罕见地没有闹。
戚褚客又舀了一勺药,“姊姊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我与长兄无论谁赢,姊姊都是长公主。”他又笑了笑,将勺子递到戚晚安嘴边,“我知道姊姊下定决心,无论是谁都无法挽回。”
戚晚安喝了药,戚褚客取了一颗蜜饯,放进她嘴里,“所以我只求姊姊能够护好自己。”
他瞧着自己腕上那一串佛珠,“我只求姊姊平安。”
崔家功勋卓著,先帝在位时便赐下恩典说崔家但凡是上了战场的直系儿郎,可以谁也不跪,说大澧的崔家就该铁骨铮铮,斩杀敌军,怎么能跪?
崔明宣不跪天地,不跪鬼神,不跪帝王,跪只跪今宵昭阳殿上那个谁。
崔明宣是桀骜不驯的少年郎,可戚褚客他跪。他跪天地,跪鬼神,跪帝王,因为他背负得太多了,他是帝王家的孩子。他虽然跪,但却不信。
不信天地,不信鬼神,不信情爱,信只信姊姊。
可姊姊杀人最多,他怕她染上业障,所以才信了天地鬼神。
所以他自己亲手盘了佛珠,供在佛前,日日夜夜为姊姊祈福。然后虔诚地从山下一步一磕头,来到了寺庙,请最德高望重的僧人开光。
每一次祈求,他都念着,求的都是姊姊平安,哪怕是他不得好死,不入轮回。
他只有姊姊。
“姊姊……”戚褚客低声念着,认真又落寞,“你要坐高台,万人供养,别染尘埃,别沾风雪。”
戚晚安轻笑一声,指尖轻弹了一下戚褚客的眉心,“阿瞒,你是关心则乱。你倒也不想想,你皇姐我走到这一步,杀过人,夺过权,无论是上阵杀敌还是庙宇坐镇,哪个不是手到擒来?本宫可是镇国长公主昭阳。”
戚褚客微微一怔,笑了。
“公主,康显王府的赏花宴……”念慈等到主子们聊完了,才适时地提醒。
能在昭阳长公主身边贴身伺候那么久的人,不仅仅是身上有一技之长,能办的事,上得了台面,更是要能解语,懂进退,滴水不漏。
戚晚安直起身,展开双臂,“走。”
芸汐接过旁边婢女递来的外衣,上前为戚晚安穿上。
“姊姊身旁的人,做事果然滴水不漏。”戚褚客瞥了一眼念慈和芸汐,道。
“是啊,滴水不漏。”戚晚安意味深长地说道。
所以我气恼你,与你冷战时,你每回过派过来的人总能被她俩三言两语打发回去。
姐弟间的默契,戚褚客很快就明白戚晚安是什么意思了,不禁转移了视线,也转移话题道:“我本以为姊姊不会去。”
“为何不去?”戚晚安扬眉,“因为长兄吗?我既然下定决心,长兄便只是长兄,是皇兄。”
她勾唇一笑:“长兄是旧人,而我昭阳,不恋旧。”
戚褚客轻轻勾住戚晚安的手,“姊姊既然辞旧迎新,我也定不会辜负姊姊重望。”
戚晚安点了点头,不禁莞尔:“你有这个心思,自然最好。我的弟弟,怎么能不好呢?”
姐弟二人来到康显王府,前头骑马的戚褚客停下马,一队人也就都停了下来。门口有人过来迎,戚褚客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边扶车内人下来。
一只肌理细腻骨肉匀的手从里边伸出来,纤细修长的指头上涂了鲜红的丹蔻,衬得指掌雪白。
那只手搭在戚褚客的手上,戚晚安被他抱了下来。
其实她自己轻轻一跳就能稳稳当当落地,武艺也不是白学的。只是戚褚客从小到大也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索性也就不改。
其余恰好来到王府门口赴宴的宾客,瞧见这一幕,倒也是见怪不怪了。能让戚褚客护送的人,估计也就只有他皇姐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