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晚安简直要被郁闷死了,从被抓起来到现在,她成日里草木皆兵,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十分警惕。
但是事实上她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直被关在这个有人看守的帷幄里,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饭菜还极其符合她的胃口。
她仿佛不是来做阶下囚的,也不是什么手下败将,而是哪里来的贵客,一直被好生招待着。
就那个她一睁眼就看见的鬼面人,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她旁敲侧击地向送饭的人打探消息,奈何人家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戚晚安倒是也想过要逃走,奈何每天来来往往的踏步声会经过此处,仿佛就是故意设置的威慑一样,示意她逃跑是万万不可能的,让她听话一点。
这么多天了,硬是一点点其余的意思都没有,好像就要这样一直下去了。
得想个办法,既然他们这样,那就说明有人在意她的死活。戚晚安极快地得出了一个相对可靠的结论。
于是某个夜晚,当着送饭人的面,戚晚安将烛台扎向了自己的手腕,顿时间鲜血淋漓,吓得送饭人面色惨白,饭菜撒了一地。
“救命!快来人!”那人凄厉地叫喊起来,“昭阳长公主自尽啦!”
虽然血涌了出来,但是戚晚安自己心里有分寸,再苦再难的伤也受过,这也不算什么。自尽倒是算不上,只能算是威胁。只是戚晚安被那人尖利的嗓音刺得头疼。
刚刚好像有点偏了,这血是有点多了。戚晚安皱了皱眉,正打算稍微按着止一下血,就已经有人率先用布摁住了戚晚安涌血的伤口。
戚晚安一抬头,正是那个鬼面人,她不难看出他按着自己伤口的手在微不可查地颤抖。
他那么怕她死?戚晚安能够感受到体温的流逝,朦胧的视线里只看到晃动的影子。
医师和仆从率人蜂拥而入,纷纷围了上去,处理这样的突发状况。
而那样的情况下,戚晚安却伸出手摘下了那个人的面具。
昏黄而斑驳的光影落在了熟悉而清隽的面庞上,突然就湿润了戚晚安的眼眶,嗓子却干涩沙哑到说不出话来。
她也摘下过他的面具,在玉京花灯会的人影幢幢里,那时候她看到少年郎的背影,就站在人潮汹涌里迷失方向般伫立在原地的李照元,发丝在光怪陆离的琉璃灯下静静地流淌过光华。
李照元一直目视前方,好像是在安静地等待着些什么。
戚晚安拍了拍李照元的肩膀,李照元蓦然回首,两个人戴着面具四目相对。
戚晚安用手捏着面具遮挡在面前,从李照元身后探出身子,然后面具一晃,露出惊为天人的一张脸。
石榴花般的烟袖罗裙,发髻两边的三支步摇,鎏金与珍珠都摇曳着金光熠熠。恍惚了李照元的双眼。
烟火嗖地绽放在星河滚烫之中,浓烈的色差转瞬即逝。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远比烟花更加璀璨,更加脆弱,更加遥远
李照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低着头深深地望着戚晚安。
戚晚安抬起手,慢慢摘下了李照元的面具。
恍如隔世。
烟火绚烂的光芒照耀在两个人的脸庞上,李照元抬起手,轻轻地将采撷的牡丹花戴在戚晚安的鬓角。
原来玉京,是诗词里的烟火人间,也是意中人鬓边的牡丹花。
“殿下。”李照元的声音在嘈杂人群中显得有些缥缈。
最后飘散在烟火和人群里面的两个字,被忽而起的风吹走了。
戚晚安问:“什么?”
李照元却笑了,“没什么。”
玉京远,旧事却重现。
戚晚安凝视着眼前的李照元,锁不住是清秋落日已侧身,还是往日崎岖还记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