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耀先不知道,有个天罗地网已经笼罩他头上了,此时,他还在运河边上最大的销金窟,“镇海楼”上,和一群富贾们推杯换盏呢。
下人来报,刑部来了一个大人,将狱中待绞的赵金氏提走时,史耀先瞬间清醒,他做事素来缜密,顿觉不对头。
硕水城靠近上京,临近运河,其繁华程度丝毫不低于上京,只是上京多贵胄官员,硕水多行商富贾罢了。史耀先在硕水为知州,已有十七载,任是朝局如何变化,他自在硕水稳如泰山。
每年均从运河码头上面,有技巧地攫取大量金银财宝,除了中饱私囊之外,大部分送往号称河西第一大族的刘家家主刘韫那边。
刘韫,则负责将大部分钱悄悄送给在宫中的妹妹,宸贵妃刘静娴的手上,让她有足够的金钱收买人心,顺带给睿王和庆王铺好夺嫡之路。
而宸贵妃母子三人,则会向他提供朝中各方人物的爱好弱点,方便史耀先对症下药地巴结,让他这个硕水城知州之位,坐得稳上加稳,继续攫取财物。
史耀先贪墨技术极高,只拿豪富商户开大刀,而且下刀的水平,技术含量堪比庖丁解牛,该往哪下刀,该割多少肉,分毫不差。各贵胄世家,则巧立名目,例如,你想快点发船,那多收一些税银给国库,理所当然吧?至于硕水城以及周边乡镇的各类案件,基本不出大差错,就万事大吉了。
迄今为止,十七年来史耀先几乎年年优评,年年受圣主的褒扬,此时他自己也料不到,会在一个芝麻丁点儿大的案件上载跟斗。
史耀先赶回衙门的时候,最受他重用的幕僚尤胥便来报:收取犯人亲属的衙役之一,郑培明一家人准备携款逃跑,结果在城外葫芦山地段,被山匪拦路抢劫,一家六口,四个大人两个孩子全被乱刀砍死,无一幸存。
史耀先一脑门乱麻一时理不清楚,衙门里边一群人都眼巴巴看着他,他先坐下喝了两杯浓茶后,才开口道:“夏主薄,你先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与我详细道来。”
夏正君,正是那个判了巧樱绞立绝的主簿,有些结巴地把案情说给史耀先听,随后委屈诉苦:“大人,属下本想着这案子人证物证都有,那赵金氏衣裳不全,与那村民厮混在一起,又有她的亲大伯为证人,哪曾想,赵金氏的丈夫婆婆居然还上京告到刑部那边去了。”
牢头江广也苦着脸道:“大人,小的们本想着,这要是正经家的娘子,怎么可能是一群表子来替她出头啊?所以才收了那群表子一百八十两银子的,可是东西我们都有帮忙送进去给赵金氏啊。”
“那赵金氏怎么受的伤?”史耀先面无表情地问:“事到如今,你们还想着把这事瞒过去,就没事了吗?”
“郑培明,是郑培明起的头。”牢头吓得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说:“小的本想着,那群表子送的钱不少,便不去动那赵金氏。可那郑培明忍了两天,忍不住!那天下雪,冷得很,郑培明多喝了几杯,仗着酒劲,要,要拉着赵金氏那,那,那啥。谁也没想到,那赵金氏抵死不从,一头往墙上撞去,拉都拉不住。”
史耀先摆摆手:“江广,你和狱卒们说,这些日子收了多少银两,全部交出来。主动认个错,本官再意思一下略施薄惩,这事就算过了。”
江广喜得在地上砰砰砰磕了几个头:“谢大人,谢大人,小的立刻去。”
“夏主薄,临近年关,运河上事多繁杂,这一月以来,府衙里边的案子都是由你代理。你再把所有案子过一遍,特别是那些有犯人收监的,若有什么误判错判,立刻更正。若实在改不了,列出来给我,本官来向圣主上告罪折子。”
“大人,属下立刻去办。”
“时间紧急,高先生,劳烦您这段时间,留在夏主薄身边帮忙。”史耀先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