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你我福大命大,命不当绝,我不忍心你年纪轻轻断送性命,只好带你回了我家。我这个府尹大人在苍雪城还是有几分薄面的,没人会来难为你。”
谢卿明边说边观察迟峥,这死小子太安静的,好像在憋坏水。
“我知你戒备心强,轻易不相信别人,所以我说的话你爱信不信,左右等你伤好了,离开我家,自己可以去打听。现在满大街都是镇东侯的传奇故事,说书的和写书的又趁机赚了不少钱。我想啊,等我老了致仕后,改行写话本也不错,赚点小钱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谁人也想不到,平素里公正无私的府尹大人其实是个话痨,坐在那里,也不用迟峥开口搭理他,自己就说了半个时辰。
从家长里短唠到国家大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说的他是口干舌燥,唾沫横飞。
灌了一壶茶水后,谢卿明才停下来,看向靠在床边,望窗外发呆的迟峥,“抱歉,我一想到你博学多识,就忍不住和你多聊了些。你别嫌烦。”
“为什么?”
“嗯?”谢卿明一愣,什么为什么?
“你我是政敌,为何要救我?”迟峥比之刚才更平静,显得整个内室也安静下来。
他定定看着谢卿明,试图用官场上犀利的目光自己探索出答案。
比如拉拢,再比如试探。
谢卿明没立刻回答他。
回答他什么好呢?
说他是个心善的人?可人活一世,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所做的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说他想收徒弟,这小子又死活不肯,好像他是洪水猛兽,能吞了他似的。说他救人因为他们是政敌,有时候少了一个敌人是件很不让人开心的事情,又显得他很……另类。
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好答案。
谢卿明有点恼火,他不是犹豫不决,吞吞吐吐的人,虽跟自己媳妇求婚时有过类似的经历,可还没当着男子,尤其是比自己小的男子这般说话。
“大概,大概是觉得你还年轻,前途无量,不该折在外面。”他硬着头皮说矫情话,老脸通红的样子倒是把迟峥逗乐了。
他真是好久没有畅快地笑一场,哪怕只是正常的发泄一下内心情绪。
“罢了,你说你要收我为徒,可还作数?”迟峥也没有真的想要知道为什么,就像他从不想知道家里人为何处处排挤他。
“你说什么?”这大概是谢卿明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绞尽脑汁也想得到的东西会以这般形式出现。
待晚年回首往事,师徒二人把酒言欢,对月当歌,也不过廖廖数语,道尽心酸事。
迟峥掀开被子要下床,可把谢卿明吓坏了,站起来就要过去扶他,不料迟峥严词厉色道:“坐下!”
谢卿明一屁股重新坐好,等回过神,还来不及训斥两句,便见他已经跪到自己面前。
“你……”
“怎么,后悔了?”迟峥笑的何其灿烂,他说道,“后悔也晚了。是你非要说收我为徒,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喜欢赖在对我好的人身上。虽然你我是政敌,我也看不上你的善心,但不妨碍我欣赏你的能力和品性。所以我决定的,不管你收不收我,你这师父我认了,你也别想摆脱我,我会像鬼魂一样缠着你。”
自顾自说完,他给谢卿明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跪着往前走两步,倒满茶水,端起茶杯敬茶。
“师父,请。”
直到此刻,谢卿明还是懵懵的,看了看眼前的茶,又瞧了瞧迟峥平静中带点无赖的表情,忽然感觉自己不是捡回来一个徒弟,而是收了一个冤家。
头疼。
“师父?”
“我喝。”谢卿明可不想和他耍心眼,耍不过。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