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去半斤多酒,醉倒在沙发上,看见父亲盘膝坐在地上,嘴里兀自哈哈大笑,自顾自地说道:“你这孩子的酒量不行,我还没醉呢,你就先醉了,你爷爷说,酒量不行的人,做不成大事。”嘟嘟囔囔,说个不停,直到母亲起来,看见了气得都笑了,喊来紫嫣,先把父亲搀回去,然后扶我回屋去睡。
那之后几天,我就不想在家里闲待着,一天吃了睡,睡了又吃,无所事事,脑子里都空了,这样子下去,我非疯了不可。我想出去走走,关山老家是回不去了,那就去乡上一趟吧。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说:“乡上有什么好去的,你要是在家闲着实在无聊,你就去桃花山玩一天吧,顺便庙里烧炷香。这种事说不准的,说是迷信,那也未必,都是传了几千年的东西,全盘否定也不对,信与不信,你自己判断吧,就当是社会实践。”我心中好笑,面子上撑着,点头胡乱应了一声。
桃花山在县城东南方向,距离城区两三里的路程,据说早年那山上都是桃树,阳春三月,天蓝花艳,蜂飞蝶舞,是个郊游的好去处,所以就叫了这么个名字。可惜现在桃花山上没有一株桃树,代之以柳以榆,还有一片白杨林,名实不符。桃花山不高,也不雄壮,山腰处建起一座百年和尚庙,和尚应该住在寺院里,我们县的和尚住在庙里,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不过香火旺盛,算是这个县一道别样的风景。老百姓往庙里捐钱,县里拨专款,那庙里的和尚不穷,一座庙修得富丽堂皇,那位主持大和尚有汽车,有电话。我曾想,他已然富有如此,当和尚怎么回事,不如还俗,回家娶个媳妇过日子。
我不想去庙里,更不想烧香,就对父亲说不去桃花山。父亲想了想,又说道:“那你就去文化馆看书去,我有借书证,你想看什么借回来看。”现在,我的父亲开始和我平等对话了,再不是先前那种以上对下的命令了。我觉得这个好,就说:“那好吧,我去县剧团,看他们排练元宵节的社火,顺便借几本书回来。”见父亲再无话说,我就穿戴了,拿了父亲的借书证往外走。出门时,听见上房屋里母亲对父亲说:“寒雨人大心大,该不会谈恋爱了吧。”听见父亲嘿的一笑,说:“文化人都这个性格,你哪里懂这个。”母亲气道:“好吧,你们家都是文化人,见了好看女人,跟狗见了屎一样,一步都不舍得挪开。”这时,我听见父亲哈哈大笑起来。
我偷偷一笑,开了大门,箭一样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