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自己究竟在为何而战,手中握着的长枪,第一次不知该指向何方。
林茂是一个木匠,家住在泉城外城的陋巷里,因为战乱,城外供应的木料早早就断了,数月来他只能四处想着打些零工贴补家用,可此时此刻,哪家商铺又有余钱请工人干活,若不是夜瞑军从商贾权贵处买粮派粮,只怕此刻林茂一家四口早已饿死在家中了。
林茂看着面色疲惫,但却眼神之中充满刚毅的发妻,尚且年幼,却是乖巧懂事的一双儿女,与他们有说有笑的,吃完了桌上的干菜稀米粥,两个孩子倒是能共享一碗米饭,吃得甚是用心。
林茂把碗放在了桌上,又舔了舔尚有余味的嘴角,这才舍得擦了擦嘴,对着自己六岁的儿子说道:“潼儿,父亲要出门办事,父亲不在家中时,你便是咱家唯一的男人了,要照顾好母亲和妹妹,知道吗?”
六岁的林潼懵懵懂懂的点头问道:“父亲又要去收木料吗?此前答应妹妹的木马可要记得给她带回来,不然她若是哭鼻子了,我可哄不好。”
林茂没有言语,只是笑着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再看向与自己共甘共苦的妻子,两人从城外镇里,来这城中讨生活,殊为不易,这些年来若不是妻子起早贪黑,做女红、替人洗衣帮补家用,他们一家,又何以在这城中立足。
打拼多年,才有在这陋巷之中的栖身之所,有妻如此,有儿女如此,林茂很是知足了,看向妻子的眼神里尽是爱意与尊重,他张了张口,却是无法表露出心中想法,最后脱口而出的,不过是一句:“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的妻子又何尝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边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一边努力摇头说道:“辛苦什么,嫁给你便是……是我心甘情愿的。”
林茂又何尝不知道妻子想说什么,强忍着对家中的眷恋,转过身去,顺便提起了门后摆放的柴刀,便一步冲出家门,迎着黄昏夕阳,走出陋巷时,他还发现不少多日不见的邻居,此刻或提或拿,与他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彼此相视一笑,眼神之中只剩慷慨激昂。
东门城楼,楚知吾身着玄甲对身后的夜瞑军将士们说道:“今日,泉城之中,有无数人逃了,有祖辈世居于此的百姓,也有拖家带口的官员,然此时此刻,为何我夜瞑军仍要在此死守,难道我夜瞑军不能避其锋芒,徐徐图之吗?难道我夜瞑军不能化整为零,将敌军粮道袭扰得无粮可吃吗?难道我夜瞑军不能再让那敌军大营之中,众人夜不能寐吗?”
楚知吾没有运用气劲,可声音照样传遍了整个夜瞑军,因为此刻,整个夜瞑军仅剩一片肃杀般的沉静。接着,楚知吾就这么扯着嗓子喊道:“成阳!”
从南门来到东门的成阳同样大声应道:“属下在!”
“你是亭林郡人,如若今日泉城失守,亭林郡会如何!”
成阳想也不想直接大声答道:“士气尽丧,孤城死守,血流成河!”
楚知吾接着喊道:“李沐!”
夜瞑军大都统李沐高声应道:“属下在!”
“你与我皆来自牧云郡,若泉城失守,牧云郡会如何!”
李沐双眼圆睁,怒道:“郡城早已无人可守,泉城若失,牧云人人皆在贼军战马蹄下!”
楚知吾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个个与他一道浴血奋战至今的面孔,朗声道:“相信我不用说,你们也知道,我们夜瞑军,今日,是为何而战!泉城在,牧国在,尚有一线生机,泉城失,牧国亡,你我尽皆无家可归!都说我楚知吾善用奇谋,善使诡计,今日便叫城外的贼军看看,我夜瞑军将士的血性!”
楚知吾愤然转身,对着东门城外敌军,吐气开声喝道:“不过死战尔!”
夜瞑军将士以枪柄槌地,纷纷应道:“死战!死战!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