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北风卷起空中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笼罩住了整个紫禁城,可见层层叠叠的雪,深深浅浅的红。
养心殿外守门的小太监忍不住搓着手,哈了一口白气,眼看着这天气着实怪异,雪越发的大,心里不由嘀咕着该死的雪下了三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冻得他双脚发麻,所幸再过几个时辰就能下值,想起庑房内那口已经炖上的狗肉锅子,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他眯着眼睛,无意往那白茫茫一片的雪中望了一眼,一身绯红蟒袍极为显眼。
掌印太监温斌正朝着这边走,身边还跟着个打伞的小太监。
他立即睁开了有些惺忪的睡眼,舔着脸笑着迎上去,“哟,正下着雪呢,温掌印小心着了寒气。”说着急忙帮着抖落温斌身上的积雪。
温斌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还算白皙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一张松松垮垮的脸上,眼睛给松弛的眼皮包着,朝着养心殿的门口看了一眼,压低着阴沉的声线道:“皇上今儿个在里头干什么,可是见了什么朝臣?”
温斌毕竟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依附皇权而生的产物,把皇帝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方能高枕无忧,每日萧煜见了什么大臣,说了什么话,他都要一一询问。
小太监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摇摇头,“和往常一样,皇上在里头连着刨了2个时辰的木头,”随即笑脸一收,比划了一下,“马公公在里头,您老进去看看?”
温斌一听,点点头,眉间的川字更为明显。
“门外是温斌吗?叫他进来。”
里头传出萧煜的声音。
门两侧的太监两边一拉,“吱呀”一声,殿门被打开。
温斌前脚刚迈入养心殿,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只见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殿中四隅各摆一盆银丝碳,以铜丝罩爇之取暖。那本该摆放奏折的龙案被白花花的刨下的木屑占据,萧煜头戴翼善冠,一身明皇圆领滚龙袍,正皱着眉头摆弄手中的榫卯。
养心殿里除了皇帝萧煜之外,龙案的一侧的一人正手持拂尘背对着他。
他虽老眼昏花,但这背影怎么会认不出来,正是他的干儿子,司礼监的掌事马致远。
温斌瞳仁一缩,又迅速地收回眼神,佝偻着身子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萧煜叫了一声起身,便闷头继续刨着案上的那块木件,地上的奏折却散了一地。
温斌躬着身子从地上捡起一本散落的奏折,不出所料,洁白纸张上的一字一句皆是是弹劾他擅权的内容,他面不改色的将刚才散开的那本奏折整理好,又将地上的奏折一本本叠好,踱至萧煜的身边,柔声道:“皇上,时辰也不早了,要不今儿就到这儿,奏折还没批完呢。”
萧煜摆摆手,接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奏折不是一向由司礼监处置,温大伴儿今日是怎么了?”
温斌将那本弹劾他的奏折放在皇帝的案头,佝偻着身躯,面带委屈,“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掌管司礼监才多久,这些个弹劾奴才的奏折就跟外头的雪花似的,就算皇上相信奴才,外面的大臣可是恨不得啃老奴的骨头,啖老奴的肉啊!”
萧煜终于将手中的榫卯拼接好,做成了一个长凳,打磨着上面的粗糙表面,若无其事的说道:“批红、贴黄向来是司礼监的事情,要是都交给朕,岂不是要把朕给生生累死。弹劾你的奏折每天都有,朕要是当真,你还能舒舒服服坐在司礼监的座位上当你的掌印太监?”
萧煜的话虽是调侃,却带着一丝诛心之问。
“奴,奴才就怕皇上被小人蒙蔽,”温斌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隐约泛起了一丝干笑,朝着一边的马致远瞥了一眼,嘴里说着表忠心的话,“政务繁忙,奴才们自然应当给您分忧,皇上相信奴才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