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半个时辰,史太太把七老爷夸成一朵花。
“七老爷七太太什么都好,就只一样,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千里地一根苗。七爷今年出了孝,七太太就打算,在知根知底的人家里给七老爷纳一房妾,生几个儿子,看来看去挑中了你。”史太太喘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拍掌打膝,“这是多好的事!别人求还求不来呢!难不成你还不乐意?”
纪慕云语气平淡:“我的婚事要爹爹做主。再说了,婶子,您是知道的,我想正正经经嫁个人家,没打算给人家做姨娘。”
史太太一副“你可别犯傻”的模样,“傻姑娘,你都多大岁数了,再怎么挑,也是给人家做填房、当后妈的命,想做结发夫妻,那可难上加难,婶子又不是没给你留意过。”
这话是真的:世人多十五、六岁成亲,女儿家拖过二十岁,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
史太太是个热心肠,这两年没少给纪慕云张罗。纪长林是个秀才,眼孔高,最低也要找个秀才女婿,合适的人家有的嫌纪家家底薄,有的长得丑,纪长林看不上,一来二去的拖到现在。
史太太口若悬河:“横竖不是正头夫妻,七老爷不比别人强?是,你爹爹是秀才,人家七老爷可是举人,难不成配你不得?日后七老爷中了进士,做了大官,想把姑娘送给七老爷的满坑满谷,争破了头!”
举人什么的,纪慕云不是没见过:
她祖父是举人,祖籍金陵,家境殷实,父亲纪长林十八岁便考中秀才,相貌英俊,人品忠厚,与众多竞争者中求娶官宦世家纪家三房庶女杜茹秀。
纪长林考举人时第一次落榜,发奋读书,不想家里铺子起火,他急急去救,被浓烟熏坏了肺,落下病根,十日里倒有三、四日病歪歪的,读书是没指望了。
这一来,杜茹秀不再指望丈夫仕途,和丈夫、彼时两岁的女儿纪慕云投奔自己的堂姐,杜家这一辈的嫡长女杜茹英。
杜茹英嫁了得意郎君,同是官宦之家子弟的顾重晖,二十四岁的探花郎、天子门生,入翰林院三年外放,从穷山僻壤的县令做起,短短七年做到知府,前途无可限量。
纪长林机变不足,忠厚有余,在顾重晖幕下做了一名师爷,兼管家事。纪慕云日日跟着母亲、姨母,与两个表哥玩耍、读书。
纪慕云五岁那年,杜茹秀又怀了身孕,遇到难产,艰难地生下纪慕岚便去世了。杜茹英悲痛之下,把纪慕云和刚刚出生的纪慕岚接到身边,当成亲生儿女养育。
永乾二十一年,皇帝宠臣、秉笔太监司马贺在甘肃插手茶税,借着给皇帝私库弄钱中饱私囊,纳良家妇女为妾。旁人敢怒不敢言,时任甘肃知府的顾重晖愤而参奏。
当今皇帝年轻时可称为明君,随着年纪见长,日益狐疑、刻薄且古怪,兼之失了颜面,狠狠发作顾重晖,将之投入大牢。
顾重晖情知“官场不怕犯错,就怕贪生怕死,首尾两端,更怕改弦更张,反复横跳”,梗着脖子,不肯写悔过书。皇帝大怒,将顾重晖及家中男丁流放西宁卫,抄没家产,女眷发回原籍。
杜茹英从丈夫入狱便知不妙,遣散幕僚,连夜把纪长林父女三人送出京城。三人在路上听说顾家坏事,不敢停留,匆匆回到金陵。
纪长林不是经商的材料,又轻信人,身体又弱,家中铺子经营不下去,盘出去了,到“金林斋”领一份薪水。他自己离不开药,纪慕岚读书,日子紧巴巴,纪慕云慢慢把带出京城的一点点细软卖了,又把院子一分为二,租出去贴补远方的姨母,维持家用。
一晃五年就这么过来了,纪慕云恍如隔世。
史太太说得口干舌燥,四下看看没有茶水:“这人呐,就图个缘分,七太太看中你,就是和你有缘。瞧瞧曹家三爷身边的赵姨娘,五爷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