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曹延轩歇在外院,屋里冷清清,纪慕云有些不习惯。
冬梅几个来问, “姨娘姨娘, 老爷不在,螃蟹怎么办?”
香喷喷的、膏满黄肥的螃蟹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纪慕云定定神,问声“怎么了”就明白过来:螃蟹是活物, 在缸里喂食喂水, 养几天就到头了, 再往后死掉就该臭了。
还给厨房?厨房还养着几缸螃蟹呢。换成平时, 蒸一大锅请两位姨娘和有脸面的管事妈妈, 热热闹闹又有面子,如今主母病重,再这么喜庆就是白痴了。
何况,螃蟹不是萝卜白菜, 只有主子、姨娘和得力仆妇才吃得到。
冬梅转动眼珠, “不如问问老爷?老爷爱吃螃蟹, 说不定回来呢。”
一点吃食就要请示曹延轩?纪慕云笑一笑,看一看两人:“还有几只?”
菊香是一一数过的,“还有二十六只, 个顶个的大,十二只公的十四只母的。”
纪慕云便说, “给四只于姨娘, 给两只夏姨娘, 到了给两位姨娘实话实说, 怕东西糟践了, 请姨娘们吃些;再给两只针线房徐娘子,给两只厨房齐管事,给两只紫鹃姑娘。记着,蒸好了立刻送过去,备上姜醋,路上别耽搁了,把话说清楚,怕白浪费东西,请娘子管事们莫要张扬。”
菊香用力点头。
纪慕云又说,“八只养着,勤快些换水;剩下四只今晚蒸了,你们也吃些。”
这就是说,不光纪慕云吃,冬梅三人也能分到一只。
冬梅还好,以前在正屋伺候,尝过螃蟹味道,菊香年纪小,没分到过螃蟹,顿时高兴起来,跑着烧火去了。
到了夜间,双翠阁飘满香喷喷的味道,纪慕云尝了尝螃蟹夹子里的肉就放在一边,喝了一碗鸡丝粥,两个丫鬟捧着醋碟剔黄啃钳子,吃得津津有味。
胡富贵家的最高兴,告诉纪慕云一声,回了府里下人住的群房,把凉了的一只螃蟹一分为二,和在府里喂马的男人分吃:后者上不得台面,没吃过这等精细东西。
很快,纪慕云就顾不上螃蟹了。
东府两位太太轮流过来,六婶子过来探望,族里亲戚三三两两来家里,再过两日,七太太娘家嫂子也过来了。
七太太嫂子姓严,三十四、五岁,一张圆脸,笑模笑样的,眼神却很精明。来探病的缘故,她穿着墨绿色柿蒂纹褙子,没戴什么首饰,装扮得非常朴素,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大。
“这话怎么说的。”严太太眼泪汪汪的,看起来是真伤心,“前阵还好好的,就这几日我不在,你就不舒坦。”
七太太娘家在金陵,父亲已经去世,兄长王丽华像曹延轩一样,已经考中举人,正在准备后年的考试。
严太太父亲在福建,今年七月五十大寿。严太太十余年没见过父亲了,带着丈夫孩子过去祝寿,本想回金陵过中秋,路上却耽搁了,前日才回到城里。
这段时日,七太太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关怀、唏嘘、同情乃至怜悯,似乎浑没当一回事,勒着秋香色镶宝石额帕,穿着石榴红小袄,墨绿色百褶裙,看起来,随时准备去别人家做客。“怎么没把旭哥儿敏姐儿带来?我备了中秋礼。”
王丽华有六名儿女,长子旭哥儿女儿敏姐儿是严太太生的,另有两个庶子和两个庶女。
严太太擦擦泪,叹道:“你哥哥的身体,你还不知道?去的路上就不舒坦,要不然,怎么在我家待了这么多时日。回来也是,要不是备了药丸子,就得停下来找大夫了。敏姐儿随你哥哥,这几日不舒坦,留在家里养一养,旭哥儿在家盯着呢。”
旭哥儿十六岁,已经娶妻,敏姐儿十四岁,明年初就出嫁了。
七太太便伸伸下巴:“把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