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坐在正院七太太房中,曹延轩目中依然带着笑意。“孩子个子大,纪氏受了些罪, 大夫说, 得调理几个月。依我看,就让纪氏歇着吧, 年底再来正院。”
“恭喜老爷。”七太太今天气色尚好, 笑模笑样的, 仿佛自己添了个儿子,对于丈夫说的“纪氏暂时不用给自己请安”并不恼怒。说起来,姨娘生的孩子,名义上都是属于主母的。“宝哥儿添了个弟弟, 也有了个帮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多好的事情。”
又对程妈妈笑道:“当初相看的时候,我就说, 纪妹妹是宜男相, 果然是个争气的!”程妈妈恭维:“要不说呢,还是我们太太眼光好。”
曹延轩笑着点头。
“爷可想好哥儿名字没有?”七太太殷勤道,“说起来, 是宝哥儿这一辈的十五少爷了。”
曹家有个不成文的惯例, 一代复数字名字, 下一代便是单字。曹慎是单字,曹延轩这一辈是双字, 轮到宝哥儿一代, 又是单字了。
曹延轩是认真想过的, “想了两个小名,请人算一算,再把大名定下来。”
七太太应了,像所有贤惠的主母那样一一吩咐下去:“给纪家报喜,去城西铺子告诉史太太一声,再派个人去东府,和三太太五太太报喜,连带舅太太、姑太太,把帖子挨个送出去--今天是初八,洗三的时候,请三爷三太太、五爷五太太到府里吃酒,连带舅爷舅太太、六叔(曹慎)六婶子....”
把亲戚朋友念了一遍,七太太又叮嘱,“到时候请戏班子,到松鹤楼订酒菜--让四小姐拟菜单子。”
程妈妈一一答应。
七太太又说,“赏,双翠阁的人打赏一个月月钱。再吩咐厨房,妹妹爱吃什么,送得勤快点,别等着人催,缺什么少什么,到我的库里拿。”
啰里啰嗦一大堆,七太太才挥挥手,“先下去,再想一想可缺了什么,记得提醒我。”程妈妈答应着下去了。
七太太端起粉彩五福拜寿茶盅喝一口,用帕子按按嘴边,“趁着今天爷高兴,妾身有件事,想同爷商量。”
曹延轩侧过头,“有什么事,说吧。”
七太太露出伤感的神情,轻轻叹一口气,“瞧爷说的,妾身如今能惦记什么,还不是珍姐儿的嫁妆。”
说起来,自从过完年,曹延轩就开始操办长女珍姐儿之事:四月生辰宴,五月就要出嫁了。
曹家和花家三年前定下婚事,花家请了花老爷挚友,县丞孙老爷为男媒,曹家由七太太娘家嫂子严夫人为女媒,双方约定,珍姐儿及笄之后,永乾二十九年成亲。
去年七太太身体不好,曹延轩请严太太出面,和花家商量,今年珍姐儿满十四岁便出嫁。花家是通人情的,爽快地答应了,花夫人带着花家长媳上门探病,送了不少贵重药品。
关于婚嫁,大穆朝民间向来有“男一挑,女一头”的说法。比方说男方出三十六台、五千两银子的聘礼,讲究些的女方多半会给女儿准备六十四台、一万两银子的嫁妆,女儿在夫家手头宽裕,昂首挺胸做人。
有些江南富户,从女儿一落地就开始攒嫁妆,女儿出嫁那日,十里红妆,满城轰动,第一台嫁妆进了夫家,最后一台嫁妆还没从娘家抬出来。
话说回来,花家和曹家是书香世家,世代有人出仕,讲究低调稳重不出头,自然不会如此引人注目。
珍姐儿和花锦明的婚事,两家早商量好了,花家出三十六抬聘礼,八千两银子聘金,曹家回六十四抬嫁妆,一万六千两银子嫁妆--家具器皿、水田、铺子、压箱银子早已白纸黑字写在单子上了。
曹延轩微微皱眉,时间太紧,下月珍姐儿就要出门了:“可是花家那边,有什么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