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哀伤打动了绿芳,无论如何,姨娘是个善心的人。“当时七太太怕老太太担心,瞒着老太太叫的大夫,待九少爷没了,不知怎么告诉老太太,只好叫了东府两位太太。老太太知道了,一下子就厥过去了,大夫忙给扎针,才救回来的。”
“奴婢那时还小,在老太太外屋跑腿,有一回,听两个嫁人的姐姐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说了,把一切事情告诉主子,总是没错的,绿芳嘴巴凑到纪慕云耳边:“据说老太太醒了,派人去查,像是九少爷身边的婆子丫鬟不妥当。老太太就拍着桌案骂七太太,说你日日说,把九哥儿出继给延顺,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曹延顺?曹延轩早年夭折的亲弟弟,西府另一位嫡子?纪慕云愕然。
提到出继,就是没有儿子的房头,从兄弟、堂兄弟或者族中过继一个男孩子,继承自己的血脉和产业。
纪慕云盯着自己绣着折枝白玉兰的月白鞋子--这样的鞋子,针线房一口气做了四双,各种花纹都有,虽然是她自己出的钱,也得有足够的人手和材料;再看看篮子里肆意绽放的花朵....
西府奢富,她是计算过的,一年至少五、六万两进项,开销不会小,能存下来的大概两万两。
这个数字,东府要分给六个房头,就不算多了,西府只有曹延轩一人,可以任意支配--如果曹老太太的意思,让九哥儿继承曹延顺那一房,西府财产是要一分为二的。
“后来呢?”财帛动人心,纪慕云不由追问。
绿芳缩着脖子,就像当时自己在场似的:“奴婢听说,七太太当场顶撞老太太,说,七太太要是有歪心思,就不会把九少爷放在自己身边养。老太太当时气急了,又说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哄着九哥儿爬树挖蚯蚓斗蚂蚱,就是不读书,又不肯养着六小姐。七太太哭天抢地的,说谁家让七、八岁的孩子考状元,又说老太太信不过她,她要去跳河,带着四小姐十一少爷回娘家。”
纪慕云仿佛看到当时的情形:
宝哥儿出生之前,九少爷是曹延轩唯一的儿子,万一后者有个三长两短,虽是庶子,却可以继承西府全部的家业。
待有了宝哥儿,虽是嫡子,年纪小了些,不一定站得住。
曹老太太希望九少爷过继给曹延轩弟弟,也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不过,这样一来,曹延轩和曹延轩弟弟一房一个男丁,还是太少了些,一直没有行动,大概是盼着曹延轩再添个儿子?
亭里沉默下来,还是绿芳打破安静,带着怯意:“七太太一走,老太太就病了,三爷给七爷送信,七太太忙赶回来,衣不解带地服侍,把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回家。七爷知道了,和大姑太太大老远往回赶,到家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没了。”
纪慕云轻轻叹息,过半晌才说:“我猜,七爷和大姑太太定和七太太吵了一架,查了很久,之后却什么也不提了,是不是?”
绿芳佩服地答:“您说的真对。奴婢不知道七爷和大姑太太是怎么查的,只知道,大姑太太在府里住到老太太下葬之后,烧了百天才走。七爷和七太太日日争吵,三爷五爷三太太五太太日日在府里,七太太家的舅爷舅太太、老爷老太太日日过来,有一回,还闹到了府外,是被六老爷(曹慎)劝回来的....”
一猜就是这样,纪慕云默然:曹延轩和曹延华不光为了母亲,定是怀疑到了九哥儿的死,甚至那位短命的许姨娘....不过,也许七太太手段高超,也许真的只是意外,曹延轩曹延华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或者有证据,却无法拿出手--以纪慕云对曹延轩的了解,如果真的和七太太有关,定然是过不下去的。
纪慕云笑了笑,“何况,太太也病着。”
绿芳继续点头:“是,奴婢也听说,七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