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做皮肉生意的姑娘们个个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哪儿有不明白其中意思的?
——别看这小哑巴现在颇得那许官人的喜爱,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生物。瞧那些一朝得势就要休弃发妻,另娶高门贵女的穷酸秀才吧,照这个模板推断下来,保和堂的老板对这位美貌小寡妇心生厌倦,不再想养着她,估计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
——等这小寡妇被抛弃之后,再把她给来个左手倒腾右手,从自家买卖进自家里,拿去接客卖酒,岂不划算?
一领会到老鸨话中这番意思后,满室花朵一样的女孩子们便嬉笑着凑上前去,围绕在了许宣蒋和两人身边。①
只见左一个弹琵琶的,右一个按牙板的,三四个露出纤纤素手,要给二人敬酒,剩下的五六个都围在默不作声的白衣少女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劝道:
“姐姐多大了,可是本地人么?若是姐姐识字的话,我拿纸笔来给姐姐,咱们说说体己话可好?”
“听说许官人他家大娘子凶恶得很,既如此,也不必一心求着进那宅子里,过规规矩矩的拘束日子,还是住在外面的好。”
“对呀,姐姐且放宽心住下,我们这儿的人都最和气不过了。只管那许官人出钱供养着你,叫你吃珍馐美味,穿绮罗绸缎,出入有奴婢相随,过得自在快活,才不辜负了这么个好模样。”
这番言语若真放在个没什么见识的内宅妇人身上,保不准真就把人给说得动心了;但很可惜,这位白衣美人的皮里裹着的,可不是什么天真单纯的小寡妇,而是一位战功赫赫的……
狗。
在哮天犬的眼里,任凭这些貌美如花的说客们费再多口舌,到头来,也不如一位红衣歌女别在鬓边的一朵艳红的纱花来得好看。
那红衣歌女见哮天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头上的那朵最新式样的纱花,沉吟片刻,似乎在心底打了什么算盘似的,随即理理头发,对哮天犬得意笑道:
“好看么?这是杭州近日来最新的式样,要五钱银子一枝呢。”
在周围人听来,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别指望了,这么贵的东西,再看我也不会送给你的。
可下一秒,这位红衣歌女又道:“不过你要是想要的话,送给你也没什么。哎,你是从城里来的,那给我讲讲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如何?”
此言一出,周围的女孩子便又齐齐笑了起来,揶揄道:“姐姐好生会为难人,她不能说话也不识字,要怎么给你讲故事?”
“姐姐这么想听故事,不如让我来讲一个罢。听说杭州县令马上就要对林氏学堂下手了,说要把里面传授的课程改一改,女子很不该去学什么四书五经,只保留里面的绣花织布之类的课程才好。”
红衣女子闻言,原本媚意横生的、比六月西湖更加粼粼又多情的眼,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强笑道:
“这个故事不好听,换不到我的纱花儿的。去,再捡个好听的来。”
室内女子们以为这是自家大姐姐要活跃气氛想出来的新招式,便纷纷嬉笑了起来,只有哮天犬一人……啊不,一狗,在为自己又没能得到心爱的大红花而垂头丧气,展现出了和室内嬉笑欢悦的氛围截然不同的凄风苦雨。
然而正在此时,陡然间只闻一道清越的声音隐隐传来,压过满室嬉笑与丝竹的靡靡之音,扬声念诵道:
“知道易,信道难;信道易,行道难。要行道,须证道;要证道,先颂名——六合灵妙真君在上,有那人口不利,家宅凶险,遭遇邪祟者,我们善能医治!”②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