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以来,张良矢志复国,散尽家财收买豪杰,布下的暗子遍布函谷内外,时刻监视秦廷的动向。但这所谓的赦罪人
赐爵位一事,他却真正是一无所知,竟还落于这老妇之后!
……那隐匿于老妇身后的“刘邦”,究竟是何许人物?莫非还真是什么楚国宗亲不成?!
楚人还隐藏有这样的力量么?
可怜张良聪明绝顶,但平生混迹于高士贵胄之中,委实没有见过如此浑然天成的厚颜无耻,于是一时竟尔愣住,反应不得。
老妇娓娓道来,声音和婉而又诚恳,自带着不言而喻的说服力:
“……不仅如此,始皇帝还招回了公子扶苏,并预备为他笼络人才,打造班底。公子扶苏仁厚而爱人,即使不能解天下的危局,为秦廷续上几年性命,总是不难。张君,你可以熬死祖龙,熬死李斯,难道还能熬死正值壮年的扶苏么?不仅是张君本人,就是张君辛苦搜罗的那些六国志士,又能与祖龙、扶苏父子,周旋多久呢?“
张良咬牙默然片刻,但终究无可反驳,只能冷冷出声:
“尊驾这个口气,倒真像是为秦人在说话。”
“老婆子若要为秦人说话,应该带着三川郡的狱卒来拜访张君。”许负和颜悦色:“君侯之所以不快,不过是因为老身说了几句实话而已。想来君侯也清楚,所谓‘天下苦秦久矣’,不过是苛政下的一时怨恨,始皇帝春秋尚盛,变数实在难以预计。将希望尽数寄托于祖龙的失误,未免太过渺茫。有鉴于此,君侯何不稍微做个变通?“
张良微微蹙眉,却见许负回身将舆图悬挂在了树枝上,以拐杖指点舆图的西北部,那是陇西以西,北地以北,超乎于中原理解之外的蛮荒土地。
纵使相国贵子,世代公卿,张良亦反复思索良久,才终于缓缓吐出两个字:
“……西域?”
“不错。”许负欣然点头:“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始皇帝横扫六合,九州万邦已经没有了君侯的立身之地,纵使百般挣扎,亦不过徒劳而已;所谓避强而击弱,何不避开天下无敌的秦军,在这蛮荒西域另开一片天地?所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君侯在域外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未必不能等到秦人失政、天下动荡的那一天哪。”
几句话一出,张良登时沉默。
这倒不是他被说得心服口服,无法反驳;而是绞尽脑汁,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战国数百年间中原征战不休,彼此间勾心斗角用兵论武尚且不暇,谁又有那个闲心向千里外的西域倾注精力?就连地处西陲的秦、赵,尚且对西域所知甚少;更何况在中原腹地,被两面包夹的韩国?
——是秦人的刀不够快,还是楚、魏的剑不够利,轮得到你韩国人想东想西!
天可怜见,纵使强汉商贾往来如织时,张骞出使西域都被视为“凿空”,破天荒的惊人举止;以当下的见识,那对域外就真正是两眼一抹黑,隐约听闻的只有荒诞不经的神话。即使张良聪明绝顶,也实在不能凭空捏造出什么说辞。
他只能闭口不语,示意许负继续。
“公子刘邦劝公子留意于西域,自然有所成算。”许负微笑道:“其一,西域辽阔丰饶,但盘踞其上的力量却委实弱小。以舆图观之,秦陇西以外,是月氏、东胡的疆域,虽然盘根错节,但不过是持弓狩猎的蛮夷而已。按当今的战力而论,华夏一人足可抵蛮夷五人,更遑论两军对垒,堂堂之阵了。不仅如此,月氏、东胡还与匈奴屡屡冲突,并常为匈奴所败……“
张良不由眯了眯眼。
张子房熟知天下纵横论术,自然知道这刘邦所谓的“一华敌五胡”多半夸大之词,无足可采;但听到月氏东胡屡屡为匈奴所败时,他心中却真正是大起波澜了——西域他不甚了了,但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