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时候这么老了?明明他比他还小好几岁。
刘邦有一瞬的恍惚。
他伸手,想把跪在自己面前的樊哙扶起来,可他与樊哙之间隔着他的几案,他的手碰不到樊哙。
他与樊哙已不是好友的关系,而是君和臣,自然而然的,他与樊哙不再同坐一席,他们有各自的位置,也有该有的距离。
——他与樊哙,早已不是伸手便能碰到的距离。
他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与樊哙有一尺距离。
“陛下,臣的这颗头也只能陛下取!”
灌婴声音响起。
刘邦侧脸。
他看到灌婴起身离座,与樊哙一样跪在他面前,头抵在地上,绝对的臣服。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将军,突然想起灌婴来投时的模样,那时候的灌婴真年轻啊,飞身下马,佩剑一送,锋利得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剑。
他接了灌婴的剑,也接了灌婴的投诚,他拍着灌婴的肩,心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他说嬴政有蒙恬,但他有灌婴,他得灌婴,大事可定,灌婴笑着看着他,眼睛灿烂如天上的星。
“你做什么?”
好脾气的刘邦此时有些温怒,“起来!”
但灌婴也没有回答他,只是跟樊哙一样安静跪在他面前,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高高竖起的发此时也有了白色的痕迹。
“陛下——”
周□□身。
“不许跪!”
刘邦大吼。
他的手掌重重拍在面前几案,震得酒樽咕噜噜滚在地上。
“是。”
于是周勃立在那,低着头向他回话,“陛下,刚才陈侯说了,诛杀诸吕甚至屠戮少帝的人多半是臣和他,臣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留侯身体不好,萧相年事已高,唯我与陈侯在那个时候仍有心力谋划此事。”
“不错。”
陈平起身接道,“此事牵连甚广,连舞阳侯的家人都被诛杀,臣承认,是臣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但,若再给臣一个机会,臣依旧会做这件事。”
陈平立在周勃身边,深深向刘邦鞠了一躬,然后他缓缓抬头,眼睛看着面有薄怒的刘邦,“因为臣与舞阳侯一样,早已把身家性命给陛下,吕氏专权,刘氏势孤,臣若不能挺身而出,又如何对得起陛下的知遇之恩提携之重?”
“诚然,吕后待臣不薄,但臣是汉臣,而非吕氏臣子......臣为陛下,万死不辞,在所不惜!”
【吕后听完陈平的话,知道樊哙没死,心里松了一口气,不仅不怪陈平差点杀了樊哙,还非常感谢他,先封他为郎中令,后又拜他为相,拜周勃为太尉,终吕后一朝,陈平周勃位列三公,权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