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则望着这间狭小的地界,其实房间的高度很低,显得逼仄,方方正正的像个盒子,但因为当时他太小了,所以会觉得这房间很大,他独自被关在这空荡荡的地方。
玉雪般可爱的娃娃,看了眼自己鲜血淋漓的尾巴。
他把那截尾巴慢吞吞地竖起来,举到跟前,看了两眼。鲜血顺着幽黑的蛇尾往下淌,被撕开的伤口,露出嫩红的血肉,蛇鳞被拔除,可以想见当时会有多疼痛。
银则没有表情,看了两眼又放下,实际上他已经习惯这样的冬梦,在每年强制回忆一遍,只不过比起幼年时期的淡淡无措,如今成长为强悍兽人的红瞳黑蛇已经不会再有反应。
裸露的伤口重新长上皮肉,断掉的蛇鳞慢慢覆盖上去。
然后他迎来第二次仪式。
如此反复。
银则尝试把尾巴从那群人的刑具中抽出来,但这是梦境,并不按照现实的实力去迎合逻辑,他动了动,但是移动不了,脸上止咬器冰冷的金属边缘卡得脸颊微痛,他皱了一下眉,不再管。
刚长得差不多的尾巴再一次惨不忍睹。
血腥味弥漫着这间小小的禁闭室。
趴在地上的蛇一动不动,尾巴拖在血泊里,稍微一动就卷起粘稠血珠。他不动,像死了一样。
同样的,因为这是梦,现实的碎片被打乱重组,一股脑地塞进这冬眠的梦中。
于是银则在熟悉的、无尽疼痛与压抑的仪式中,看到了先前从未见过的另一些东西。
禁闭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两个幼童费力地搬着什么重物进来。房间中间,冰雪般白净的孩子抬头,慢慢看了一眼,随即,那双红瞳微微张大。
两个幼童把木头的蛇爬架摆在房间内,擦了擦汗,“这玩意儿真重!”
“你看我的手都搬红了!”
“……”
“你好好玩哦,我们走了。”
他们像来时那么莫名其妙地又离开了,只留下缩小版的蛇爬架,静悄悄摆放在房间之中。银则拖着受伤的蛇尾,慢悠悠沿着爬架转了一圈。在他真实的幼时,当然是不会有这东西的。
现在它就出现在每年一度的沼泽般的冬梦中。
幼蛇慢慢把自己的尾巴搭上去,然后收拢,缠绕,挂在蛇爬架间,尾尖松松地垂下去,受伤的那一截悬着,什么东西也不用触碰。
不必拖在冰冷的地板上。
木头的版型和质地选得很好,如果体温比木头高,过段时间就可以把它暖得微热,比起地板要温暖许多。幼蛇抱着一截横木,尾巴卷了卷。
大人们再进来撕开他的伤口时,对房间里多出来的蛇爬架,也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像既定程序的机器,又是重复银则小时候听过的那些话,把伤口摧残得触目惊心,然后收走止咬器离开。
银则又慢悠悠挂在爬架上。
每天会有定点的投喂,从前都是简单的生硬的食物,后来不知哪天开始,变成了有着鲜香调料味道的热食,每天花样还不一样,甚至有撒上孜然的鲜嫩烤肉。
此次的冬梦,比起以往,多了一些新鲜的不寻常的东西。
那一扇栏杆封住的如同监狱的窗,从外面照进来的不再是惨白惨白像大灯一样的光,他从那黑暗中看见旋转的明亮璀璨的星河。
“银则,看星星呀!”
外面有人笑说。
银则朝窗外看去,空无一人,那声音像个幻觉,他重新收回视线,安静在爬架上望着星空。
诅咒仪式完成后,尚无捕食能力的幼蛇被关入铁笼,带入密林之中丢弃。
在丢入密林前,他们为他取了名字。
“名字是诅咒的一部分,”有人说,“必须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