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山长脸色铁青, 周先生则满脸晦气,两人冷眼看着朱先生摆出大阵仗,又是叫喊大夫, 又是手忙脚乱将项伯明安置在椅子里。
朱先生脚步不停, 在狭窄的屋里驴拉磨般打转,焦急地道:“大夫怎地还没到, 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唉,他阿爹去得早,家里还有个寡母与姐姐,没了个男丁支撑门户,母女俩以后如何能活下去!”
闻山长清楚项伯明在装病,周先生清楚项伯明在装病, 朱先生最清楚项伯明在装病。
朱先生更清楚,闻山长与周先生都知道,项伯明是在装病。
逼死孤儿寡母的事情,闻山长与周先生万万做不出来。
程子安几乎快被夸张的朱先生逗笑了。
项伯明的肚子, 痛得太过及时。
肚子痛嘛,程子安不敢说全部, 至少与他臭味相投的那群狐朋狗友, 逃学时都用过。
朱先生这般做,不过是为了替项伯明逼得闻山长退一步, 不被府学除名。
不断哭诉项家的不易, 免得闻山长恼怒,以后给他同项伯明穿小鞋。
朱先生出身贫寒, 考中举人之后,奋战多年未能考中进士。
他一颗滚烫的功名利禄心,全部倾注在了项伯明身上。
程子安分析, 项伯明不比其他读书人,聪明且无依无靠。
朱先生只要待他好,处处替他打算。先生如父,以后就等于他大半个亲爹。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朱先生能随之飞升,位列士族阶层,享受无上权力。
读书好真是有用啊!
“周先生,你要支棱起来!”程子安暗自腹诽,幽幽地看向了周先生。
周先生亦出身小门小户,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嫁人,儿子都三十出头了,考中过一次举人,春闱落第之后,如今尚在府学继续奋战举人,与孙子同为府学学生。
如周先生儿子这样年纪,仍在为考取功名苦读的比比皆是,并不足以为奇。
周先生的儿孙不事生产,读书需要大笔的钱,一大家子都靠着他的俸禄过活,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在处理辛寄年欺负方寅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他有良知,心善,但不多,遇事会先下意识自保。
此时周先生脸色不好,烦躁地揪着胡子。平时他被班中淘气的学生,烦得胡须早就被揪得稀稀拉拉。
程子安理解他,从不过多苛责,心疼他余下那几根可怜的胡须,估计得很快寿终正寝。
“闻山长,你的文人气节呢?”程子安再扭头去看闻山长,暗戳戳调侃。
闻山长如老僧入定般,将放下的书又拿在了手中,眼睛却没看书,而是看向了门外。
小厮长平被唤去了请大夫,他在不耐烦等着大夫到来。
都不太靠得住啊!
所幸,程子安没想靠他们。
朱先生跟项伯明得了绝症,即将要死一样,红肿着眼眶不断叹息。
项伯明也厉害,斜躺在椅子里,硬是一动不动。
府学山下就有医馆,长平气喘吁吁,领着大冬天跑得满头大汗的何大夫进了屋。
朱先生一把抓住何大夫,拖到项伯明面前,急急道:“何大夫,伯明先前被程子安打了,恐怕伤了肚子里的脏器,你快替他看看!”
何先生吓了一跳,“伤到脏器?!”赶紧上前号起了脉。
伤到脏器基本上药石无医,只能等死。
号了半晌,何大夫的五官皱成一团,为难地道:“只内里虚了些,并无大碍之处,为何就昏迷不醒呢?”
项伯明稳得住,依旧不动如山。
何大夫诊了又诊,哪能诊出什么名堂吗,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