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从屋里钻了出来, 塌着腰,两只手插在袄袖子里,就站在自家屋门口, 见是曹养娘,便叫苦道,
“曹养娘, 我哪里有米借你,你怎麽不去米行买些来吃?”
张妈妈后面那句,有些明知故问了。
“妈妈有所不知,如今那米行里的米,价儿实在是高。”
曹养娘忍着羞耻,
“妈妈若肯借我, 等日后我手里有了银钱,定会给妈妈扯身好料子做衣裳穿。”
“你也是个可怜人,如今谁家日子都不好过。
和曹养娘你比,我只是个伺候人的陪房。”
张妈妈用指甲抠着牙缝里面的烂菜叶,一边斜瞅她,
“若是不借你, 你又端着碗来了,左不过一碗米。
若是放到以前, 不用曹养娘你张口, 我就能给你挖两碗米吃。
可是今时不如往日了,我家里人多, 虽是吃着灶房的, 可我家里还有两个吃闲饭的人。
这米若是借给了你,我那儿子儿媳就要打饥荒了。”
曹养娘知晓,她这是在问她要好处。
“还是不让妈妈为难了, 我再去问别家借。”
等曹养娘出了张妈妈家,张妈妈才掀开帘儿进屋,和儿子说起了这个曹养娘。
什么都不给,还想白吃她家的米,她家的那点子米,还不够她自家人嚼用的哪。
曹养娘又借了几家,一粒米都没借到。
后面没法子,只好回到和张养娘一块住的屋里,从包袱里翻出一块压裙儿的玉环。
拿着这玉环找张妈妈换来了两碗糙米,还没有舂过。
曹养娘进来的时候,还有个包袱。
那张养娘被上一家赶出来的时候,傍身的钱财都被那家大娘子给搜罗了去,她没藏住什么东西。
也就身上的那身衣裳,用来遮羞。
见曹养娘用一块玉环换来了米,很是羡慕。
可这两碗米又能吃多久哪?
梁堇回来,就连她都知晓了曹养娘在下人院到处借米的事。
她看着藏在西屋的粮,有些不放心。
反正西屋她们不睡,用不着烧炕,就和桂姐儿俩人抬着,拖着,把米塞进了炕里。
“夭寿啊,堂堂同知府里,就给人吃牲口吃的豆饼……”
外面传来蔡婆子的声音,梁堇和桂姐儿把米藏好,这才出来看。
只见蔡婆子手里拿着一块豆饼,冰天雪地的,就坐在地上
“我给她大房,整日里浆洗衣物,为这家里出过多少力。
人老了,就开始遭人嫌了。
给我们这些老人,喂豆饼吃,这是拿我们当牲口养啊。”
蔡婆子一向不要脸皮,柳氏没银钱买米,就买了些贱豆饼来。
这豆饼是豆渣做的,府里一向都是拿这掺杂在铡碎的草料里喂马的。
柳氏还求她们别到处声张,说过了这些日子,再给她们买米吃。
不让她们声张?
蔡婆子偏偏就要闹的人尽皆知,她不嫌丢人。
她要府里的人都知晓,这大房是如何刻薄她们的。
“蔡婆子,这牲口吃的豆饼是啥味?”
张妈妈瞅了一眼那豆饼,又黑又黄的,还掉渣滓。
听说这东西,吃起来拉嗓子,还噎得慌,就连那贫苦人家都不吃。
亏大房柳娘子能想到这种吃食。
“幸好咱是二房的。”
梁堇身旁的桂姐儿,瞅着蔡婆子,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害怕。
若是她们家没有囤粮,又是大房的下人,今日吃豆饼的就是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