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走出屋子。见二哥就站在门外,丛可林想了想,拉着二哥往院外走去,边走边告诉他许先生刚才说的消息。
二哥听了一下无力地靠在墙上强忍泪水:“你二嫂现在也不怎么好,家里就让弟妹多受累了。”
“放心,二哥。”
放下兄弟两人在门外说话,尹氏这边擦了擦眼泪,抱起老幺儿来到二嫂屋子里。
二嫂更憔悴了,一动不动头发散乱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仿佛一块木头。
不知为什么屋子里的气压极低,尹氏有些喘不过气。该怎么劝呢?尹氏不知道了。要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别人劝能听讲去。老幺儿咿呀地扭力扭,尹氏看着老幺儿娇嫩的小脸儿,现在也就只有他才能唤起二嫂的生气了吧。尹氏把老幺儿放到二嫂怀里。
二嫂的眼珠转了转,抱起孩子机械地奶着。老幺儿饿了,小嘴使劲咕咚咕咚地吃着香甜。渐渐的,尹氏眼神活泛了,眼泪扑簌簌落下:“我以为今年最有盼头儿。大凤找了好婆家。做家具又积攒了点儿家当,本以为等咱到了那边儿就会更好。那曾想……”
尹氏看二嫂这样不禁劝到:“还没有信儿,别这么想。”
二嫂摇摇头:“不对。这几天我总能梦见二凤、三凤儿。她们就在那远处看着我。我的心,空落落的。”
“梦哪有真的。”尹氏继续劝着。
二嫂不再说话,只低头奶着儿子,手一下下轻轻地拍着哼起了小曲儿。老幺儿吃饱了咿呀地晃着小手,在妈妈的怀里无忧无虑慢慢地闭上眼睛进入梦乡。在他的梦里应该没有痛苦和离别吧!
二嫂把老幺儿递给尹氏,又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看着尹氏说:“放心吧,我没事儿了,现在想睡会儿。”
尹氏听了也不便再说什么,抱着老幺儿回了自己的屋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因为在等消息,上午兄弟俩都没有出去。分别找了活计,但也都做得心不在焉。二哥更是弄几下就上门口向外望一望,最终拿出了斧子蹭蹭地磨着。
中午大家都没胃口。尹氏弄好了饭放在桌子上,谁也没有过来吃。尹氏让果儿和离儿先吃了,就坐在院子里缝衣服。丛可林捡了新生的柳条,修补着箩筐。柳条插在箩筐的缝里使劲一拽滋滋地响,似乎在为自己没能继续长大而鸣不平。二哥蹲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二嫂仍在屋里睡着,静悄悄的,一直没出来。
不知多久院外弄堂里的急促脚步声打破了平静。许先生和那青年来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好。
二哥紧盯着他们的脸缓缓地站起来,还未站定身体一晃,差点儿栽倒,忙扶了墙稳了稳抬头说:“许先生,小兄弟说吧,我挺得住。”
男青年见状欲言又止。许先生看了看,叹了口气便先开口说:“我打听到,”许先生停了停,似乎在考虑怎么说,“孩子被转卖后走了水路。中途换船时,孩子逃跑了,那帮混蛋抓的时候,孩子咬了他一口。那人吃痛一挥手把孩子甩,甩进了水里,没捞上来。”许先生顿住。
二哥呆住半晌,闭了闭眼看向男青年问:“那二凤呢?”
男青年咽了口唾沫,接过话:“那女孩儿来的当晚就,就没了。”
“啥?”二哥激动了,但仍压着嗓子。
“那群混蛋不是人,他们……”男青年欲言又止,“我在日租界当服务员,听说好几次了。”男青年说着也哽咽起来。
“那你可知孩子现在,在哪儿?”二哥强忍悲痛。
“说是扔到了西门外的乱葬岗。”
二哥无力地跪在地上抓着头发肩膀抖动。许先生和男青年静默着。
过了一会儿,二哥站起来对丛克林说:“兄弟,我要去一趟西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