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阵浩浩荡荡之下很快就来到了太平南对开的江面,也就是大约靠近今天文化公园、南方大厦对开的位置停了下来。看江岸上无论是太平南街和南关长堤都是一片漆黑寂静,人影难寻。与平日的灯火通明、喧哗热闹很大反差 ,连平日那些一到入黑就流连在江上招揽风流客的紫洞艇都一概不见,仿似一早就知道今晚将有大事发生一般。
龚千担转头看见“河南”那边的堤岸上居然有不少亮光和人影,很是好奇。“两脚黄鳝”就道:“对面那边就是海幢寺,那些系关帝厅的人马。这帮契弟在静观其变,好看热闹。”
说话间,隐隐约约看见从长堤那边也是浩浩荡荡有着十几条疍家船驶来,体形均比沙基这边的大许多,的确是气势不凡,不用问定是“十三行”的人马到了。“十三行”的船阵是从天字码头一路畅顺而来,刚刚好和沙基、“三栏”人马同时到达。双方船阵隔了大约一百余步左右就很有默契地停下两边对峙。
这边沙基的年轻弟子都只是十八九岁出头,未曾经历过此等省城公司大阵仗,此时终于临近“生死片”,人人都不禁既是兴奋又有几分害怕,心情复杂也分不清究竟是兴奋多还是害怕多。正在忐忑之下,突然两边船阵上同时“嘭”地一声响,两道红光从船阵上腾飞而上半空,原来是双方的焰火信号。
从“十三行”那边摇出一条较小的疍家船,上面有三个人,为首一个站在船头,很快就摇到了“打仔洪”的座船前。“火麻仁”借着船上点起的亮光很快就认得领头此人,笑道:“原来是细强哥,别来无恙呀。”龚千担也认得此人,原来就是自己当日初到天字码头碰到的那帮本事厉害的“古哩兵团”的领头人“摩罗仔”,想来若非得他引见到沙基联顺米铺,自己早就饿死街头,也算得上是龚千担的恩人,只想不到今日重逢已经是要性命相搏。
“摩罗仔”在灯光下还是那么黝黑,身材健实,倒真有几分像个“摩罗差”,他同“火麻仁”取笑了两句,然后向“打仔洪”行礼奉上一封薄信。“打仔洪”打开信,看了几眼,然后交给火麻仁淡然道:“你回过去同贵公司执事官‘水龙’兄回报,大家都是洪英弟子就无所谓如此烦文周章。十三行同‘老联’多年来势成水火,难免一场火拼,在我来说宜早不宜迟。不必故作声势,徒损‘十三行’威名。” “摩罗仔”听罢也不啰嗦,立即就回过去对面,从头到尾都对“打仔洪”恭敬有加。
“火麻仁”接过信看了一遍,他没有“打仔洪”的气量,立即就破口大骂起“水龙”来。“鬼仔谭”也拿过信来看,见到上面那“水龙”煞有介事、卖弄文字,意思是粤军回城已是指日之间,省城必将更换门面。东江系与“义合兴”亲厚,如若沙基能够让出太平南所有番摊、牌九营生,同时一同效力东江,不要独树异帜,就可以免于生死片无谓伤亡。
信虽然是狂妄,但“水龙”此人向来不是张狂小人,颇知进退,信内口吻倒像是已然胜券在握,只不过施以怜悯,而且毫不掩饰“十三行”与东江的关系,实在是大不寻常。
“打仔洪”道:“看来对面的‘水龙’是一心认为稳操胜券,今晚‘生死片’沙基一定不是‘十三行’的对手。”“火麻仁”怒道:“等阵我第一个就要找他,那晚在长堤的账还未和他算呢!”“打仔洪”道:“他如此有持无恐,想必是有了大帮手在后才会如此张狂。”说完他抬头看了看夜空,道:“今晚倒真要看看‘十三行’请回来的这个‘白虎将’如何了得?”说完他双手一分就将身上长衫脱下,露出一身短打劲服。
所有沙基弟子平时多见“打仔洪”长衫装扮,甚少看见他如此劲装打扮,只见其凛凛神威、堂堂一表,端得是一派“洪门武二郎”的丰姿,都齐声喝起采来。
黄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