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迟了……)
暮秋时节,百草凋折,万木成枯,天地之间弥漫着无法抗拒的萧索肃杀之气。
从一早起身,桑弘羊便感到泰山压顶似的紧张在全身流窜,让他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他的妻子一边为他着装,一边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几番欲言又止,终究只是沉默地服侍着夫君用了旦食。
疏寮琐窗外已现破晓之色,桑弘羊默默放下木箸,抬手正了正头上的三梁进贤冠,随即起身,陪坐在食案左侧的妻子跟着起身,在他身边默默地为他整理一身玄黑的朝服。
从衣衿到衣裾,妻子的动作很慢,每一下都要郑重审慎地思考许久,有种无法掩饰的拖延意味,桑弘羊却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无论多么慢的动作,都始终有做完的时候。妻子的手停止了动作,却紧紧地攥住夫君的衣裾,不肯放开分毫。
桑弘羊没有挣开妻子的手,默默地等了一会儿,他闭上眼,随即又睁开眼,伸手轻触妻子的头顶的发髻,结束整齐的发髻中隐约可见银白的发丝,桑弘羊心中不由一痛,手缓缓挪开,往下轻抚妻子的发鬓、脸颊,最后稍稍用力抬起她的下颌,于是,妻子脸上的泪痕再无遮掩……
“吾君……”他的妻子蓦然回神,转头,抬手,以袖掩面,随即深深地俯下身子,悲戚恳求:“吾君不能回避吗?”
桑弘羊沉默着,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静静地望着通向外间的门户。
也许很久,也许不过片刻,桑弘羊无法判断,他只知道,他的妻子终于安静镇定地俯身行礼:“子珍重。”
桑弘羊默然回礼,举步离开。
今日,大司马大将军休沐,昨日,天子召见了丞相与他,问的是之前盐铁之议时贤良、文学所述言论的疑难,但是,左一句“权移于臣,政坠于家,公室卑而田宗强,转毂游海者盖三千乘,失之于本而末不可救。”,右一句“执国家之柄,以行海内,非特田常之势、陪臣之权也。”(注)无论是丞相田千秋,还是他,谁会听不出天子的意思?
田千秋一派沉稳,只当释义,桑弘羊却不行。
当日,与贤良、文学辩论的正是他,辩论之时,只求论证,哪里顾得上其它?诸多言论当时并不觉得,事后再看,多的是诛心之辞。
两人出了骀荡宫,一路无语,直到将至建章北门时,田千秋才忽然向引领的谒者询问:“听闻中宫近日皆在上寝侍疾,方才在骀荡宫,仆却未见中宫仪驾,不知……”
桑弘羊不明白田千秋为什么问起那个年幼的皇后,虽然并无明文禁止朝臣与后宫结交,但是,他们是外臣,一般来说,还是会避讳一二的。
也许是他想多了,也许是田千秋的年纪让人没有办法想歪,也许是这个问题在那位谒者心目中没有必要对外臣隐晦,总而言之,那位陌生的谒者对丞相的询问,以近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恭敬地回答:“太医已言上疾无碍,因此,昨日皇后食邑上计,中宫言请之后,便移驾枍诣宫,本拟今日复还,不料,上计算簿出了大错,中宫已呈中章,言三日内无法侍驾。”
御史大夫有考课、监察之权,桑弘羊一听这话便皱眉,不过并未开口,毕竟,皇后属吏与朝廷官吏还是有所不同的,当然,真要计较,皇后属吏同样是领朝廷秩禄的,御史想弹劾也无不可。
桑弘羊正在寻思着,待听到田千秋压抑的咳嗽声而回神时,两人已经出了宫门。
年迈体虚的丞相捂着嘴登车,同时对他无奈苦笑:“上年岁了……”
田千秋的确是太老了,那样的年纪还要掌管天下大计着实令人不忍,因此,昨夜,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