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同为长公主,鄂邑长公主既没有孝文皇帝嫡长女的财势足够铺张出令人咋舌的嫁妆,也没有卫青那般早已将逾制当成理所当然的盛宠在身,尚主之时,种种仪制足以让人炫目钦羡。
不过,长公主家办喜到底也有几十年不曾遇过了,总是新鲜事,再加上之前两年着实事多,长安人倒是殷切地希望这桩喜事能带好兆头,让大家能够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因此,也就念叨得多了。
时至今日,大多数人都已明白,那桩喜事并没有给他们、给大汉带来什么好运。
不过,那桩婚事却是让长公主家在长安城中的位置达到了尽人皆知的普及度,即使是编户齐民也多能说出长公主家那座与身份毫不相配的“简朴”家宅是在哪个闾里。
——即使当时不在长安,只要不是三年五载之后才来的,也多是听人说起过长公主家。
一般来说,谈论的内容多是——“长公主也住这样的地方!”……“我还真没见这样的长公主,难怪呢!”……
人们总是善于为自己开脱的,诸多的不顺就让那桩唯一的喜事显得碍眼了。
河间王是诸侯王,国都乐成离长安也不算极远,消息自然也多,说起来便会扯上长公主家。
身在天子近侧,长安人对趋吉避凶还是颇有几份心得的。
长公主仪比诸侯王,尊贵是极尊贵的,但是,并无实权,纵然鄂邑长公主共养天子,看似极有影响力,但是,只看昔日因丁外人射杀守京兆尹樊福而与渭城令胡建一番交锋的经过,便知道,这位长公主本身没有任何的权力。
这样的尊贵人物才值得让人们充作谈资。就如昔日大司马大将军尚主,昔日主奴成夫妻,本是极有传奇的故事,但是,种种议论与消息中都是只涉及平阳长公主,却无一言提及大司马大将军的具体情况。
——当朝第一人自然不如长公主尊贵,但是,却掌握着实实在在的权势,岂可随便议论?
如今同样如此,长安人会对长公主的阴私津津乐道,但是,霍家、上官家那同样极可谈论的家事——譬如那位御婢出身的博陆侯夫人,譬如那位言行张狂的车骑将军——却无人会言及半分,甚至于,一些聪明的人根本不乐意知道霍家、上官家的事情。
——明明可说却要忍耐不说也是极痛苦的。
不过,人们议论的是鄂邑长公主,对长公主家倒是不太关注。
鄂邑长公主长年在禁中,长公主家的当家人是其子文信。
相较鄂邑长公主的张扬,其唯一的儿子却是极低调安分的。虽然也与长安城的显贵公子们来往,但是,行事并不出格,自然也不值得人们关注,而且,因为如此,长公主之子的名声还是相当不错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人们发现一贯平静的长公主家变得十分热闹时,惊诧之余,又怎么可能不好奇?
长公主家门前,杜延年扶着自己侍从的手从安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在门口迎客的丁外人,不由就露出嘲讽的笑容。
扶着他下车的侍从乃是他的亲信,见状便低头轻语:“臣之前送回信时见长公主的公子出城去了。”
杜延年的笑意更盛:“出城?也是个好对策了。真是难为他了。”
不管是高爵显贵,还是普通的编户齐民,甚至是微贱奴婢,家中的寡居女子有亲密私人都是极寻常的事情,有些家境不好的寡妇甚至得靠与其私通之人的馈与,供养长辈与子女,但是,终究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事情。
私通,或者说通奸,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如今倒好,长公主的私夫堂皇宴客,其亲子反而只能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