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至今清楚地记得,开皇元年间自己初次离京出镇并州之时,母后独孤伽罗曾将父皇送给她置办妆裹的八百万贯钱转赐给了自己,而自己到达并州后不久,就采纳安若溪的建言,用这八百万钱足足招募、装备了三万新军。
而据他所知,万善尼寺中至多不过有一千多名僧尼出家修行,加上每年来寺中降香礼佛的信众香客,也决不至花费如此多的钱财。
对此,钱无量凭借他多年做帐房先生的经验,给出的解释是:寺内外有人相互勾结,通过虚列开支、虚报帐目的方工营私舞弊,侵吞寺中钱财。
可接下来又产生了另一个疑惑:若按朝廷每年赏赐给万善尼寺的日党开销,即便算上寺中每年接受信众香客们的捐赠,两下相加,和每年多达二三百万贯的花费相比,也只是杯水车薪。寺中又是从哪里筹措得如此巨额的钱财,足以支撑每年大笔的花费呢?
“王爷,万善尼寺里不是安置有数百位前朝的嫔妃、命妇吗?会不会是她们每年向寺中捐赠了大量的钱财呢?”张衡提醒杨广道。
“若说这些人每人每年主动向寺里捐赠个一贯、两贯的,还有可能,但要她们每人每年捐出一百贯,甚至更多的话,这可能吗?”杨广虽也想到了这些在万善尼寺出家修行的前朝贵妇们有可能是寺中财货的一个重要来源,却不相信她们能捐出如此巨额的金钱来。
“要是并非是她们主动,而是受人所逼,不得不捐出相当数目的钱财来保平安,王爷认为有此可能吗?”张衡仍不肯放弃起初的猜测,继续向杨广建言道。
“建平,你是说,有人逼着在万善尼寺出家修行的前朝贵妇们每人每年捐出相当数目的钱财来买平安,尔后再通过庞勋这条渠道将巨额的钱财占为已有?”杨广瞪视着张衡,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确乎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呀,王爷。”张衡冲杨广点了点头。
“可是,倘若真是这样的话,这个人又会是谁呢?他必定有足够的身份和权势,以迫使数百位的前朝贵妇们就范,还得提防其中有人向朝廷告发他。即便是心严、心意、心仪三人联手,想要做成这件事恐怕也不可能吧。”杨广旋即摇了摇头,对张衡这个近乎不合常理的猜测提出了质疑。
张衡目光闪烁着,将话题转移道:“姑且不查究寺中每年的巨额花费从何而来,王爷,你以为,谁会用得着这么多的钱财呢?”
是啊,即便将东宫数百位僚属统统算在内,也用不了这么多的钱哪!杨广顺着张衡提醒的这一思路想下去,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太子,对,除了自己的大哥,当朝太子杨勇以外,谁还能逼迫数百位前朝贵妇不得不向寺中捐出数额惊人的钱财,又有谁用得了这么多的钱财呢?
一想到太子杨勇可能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和幕后的主使,杨广登时额头冒了汗:今日在临德殿内,父皇还严厉警告自己,不要兄弟阋于墙,尽快将庞勋移交给大哥来处置,倘若自己顺着钱无量破解的这册帐薄上记载的帐目追查下去,说不准真的会查到大哥头上,到时局面岂不更加难以收拾了吗?
一念至此,杨广本能地产生了退缩的想法,想要就此打住,不再将这件贪腐大案查究下去了。
张衡心中的想法却和杨广不同,见话说至此,杨广闷坐在那里,脸上变颜变色,额头冒汗,已对杨广的心思猜到了几分,遂吩咐钱无量先退下,尔后正色向杨广建议道:“王爷如认为此案案情重大,牵涉颇广,单凭一已之力难以继续将此案查究下去,不妨尽早向皇上禀明案情进展,查与不查,交由皇上定夺。但,切不可擅自做主,半途而废,那样只会对王爷更加不利。”
杨广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苦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