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必须通过餐厅这道关卡时,只能举目索求母亲的帮助,她从来不强迫我吃早餐,她知道我早晨一吃东西就反胃,早晨只有母亲在的时候她只是微笑着目送我出门,向我挥着手,那目光柔软芬芳一如三月的樱花瓣,我会一步三回头的看她......那是我觉得去那所讨厌的学校前最美妙的早餐。
可是她此时不在!也许还在楼上卧室沉眠于清晨美梦。没有援兵的我走到餐桌前端起水杯,希望在喝掉里面的第一口凉水时母亲会出现在餐厅门口......很悲哀!她终究没来,我在绝望中看着油腻腻的面包,尤其中间的煎蛋还流出了蛋黄,猝然间身体痉挛起来,一切食道以下的脏器都在汹涌翻搅,我猛的一弯腰——吐了。
“小希——”父亲放下手中操持的物事向我奔过来,却倏然和我相隔几步的位置停下,男人关切的神色中闪过一丝阴鸷,我用纸巾擦嘴的时候不幸瞥到的,就和以前一样,我当着他的面,在他做的早餐面前不顾一切尽情呕吐时,他其实是非常恼火的,这等于直白又赤luo的证明他一大早花心思烹饪的食物被我看做了排泄物,作为在陶艺界冠绝当世的无冕之王,受着那些追求完美又睥睨凡人的艺术家们的赞扬追捧、甚至是奉为信仰般的尊崇与爱慕,他怎么受得了我对他亲手之作的反应是呕吐。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吃早餐的——”我垂眼于地面,不想看他那张在许多女人和男人眼中都完美于造物主神作的脸趋向发怒的变形过程,另一方面是胆怯,因为他是我父亲,他发狂的时候会打我,不顾死活的模式,我绝不想在这个蓝天白云晨露****花瓣的清新早晨发生惨案。
“小希,说话的时候要带上称谓,我是你父亲,请叫我父亲,不要再让我提醒你。”
他低哑着声音非常柔缓的说道,我听得出他已在竭力压制怒火,那种爆发前没有底限的温柔才让人发指,我能想象那之后的愤怒如惊蛰天的雷鸣是怎样让人肝肠震颤的。
我重抬起头看向他,声带艰涩的发了两个音:“父亲——”我以为自己表现的还算镇定时,间断性发抖的身体出卖了我。
父亲又向我逼近两步,我不敢退身,只能像桩子一样立在原地,也不敢低头,他不喜欢他在说教我的时候我不正视他,我只能认真看着他,几欲和他触睫般的近距离观望他刚柔并存俊美非凡的面孔......如果是普通女人,此时会被他这样抿唇浅笑半陷梨涡的表情所折服,如妖法施与的蛊惑,无人能抵抗。可是我明白这种表情背后的含义,就像藏着蝎子的玫瑰,浮艳的表面下能置人于死地,我深有体会。
“小希,我知道你不吃早餐,可是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是让你学会吃早餐,你知道经常不吃早餐的后果吗?你的肠胃会像妓--女的性-器官那样终有一日烂掉。”他的声音里已经夹杂着尖刀般的锐利,目光像火钳一样的烫我。
在这种无比贴切的措辞下我忙不迭抓起盘子里那块油腻的还在滴着浓浓蛋黄的面包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和着眼眶里不自觉掉下来的眼泪,味道好极了。
我劫后余生逃出家门的一刻,还没来得及拐过一棵能阻隔父亲看到我的树时,我就已杵着那棵树昏天暗地的呕吐起来......食道猛烈的抽搐中,我双眼模糊看到母亲站在二楼卧室窗前静默的看着我,葡萄藤般的长卷发垂在她肩上,白色长裙汲地,带着些许倦意,与河烟里拢着的白莲殊无二致,她很美。
我微笑着朝她挥挥手,一边毫不在意的擦着嘴角表示我没事,然后转身去往通向学校的车站。
踏进绍涧中学的大门时,我亦如往常宠辱不惊面无表情,没人能看出刚刚我还在大树边用自己的呕吐物扼杀自己的审美观。
这个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