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岂会听不出高宗话语中的含意,她英眉一挑,嘴角漾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正色言道:“圣人此言差矣!太宗皇帝在制定唐律之时,曾有言:法非太子一人之法,乃天下人之法。因一己之私违背国之律法,并非明君所作所为,圣人作为一国之君,统领九州四海万万生灵,更应该心存公心,秉持公义,采取大义灭亲之举,对于谋反之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否者,将何以警示后者,又何以坐稳江山?”
一席话如同金石擂鼓之声,震得殿内嗡嗡作响,更让高宗皇帝老脸阵阵发烧。
武后得理不饶人,从垂帘后站起走了出来,昂首阔步地来到龙床之前,言辞恳切地继续说道:“不管贤儿他是有何种理由,身为人子,而且还是监国太子,竟私运甲胄入宫阴谋造反,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原谅的。难道圣人忘了当年太子李承乾有谋反企图,太宗皇帝诸般不舍,还是流泪废掉太子,将其贬为了庶人。怜子之情人皆有之,贤儿堕落到这个地步,我作为母后更是伤心。但现在朝臣们的目光都盯着圣人,都想看看圣人你是维护国之律法,还是维护儿女亲情,若是圣人徇私枉法,恐怕会造成文武众卿离心离德,那时候就悔之晚矣!”
武后言必称太宗皇帝,字字千钧,言之凿凿,无一语不符合天地之大道,无一语不符合国家之律法,让高宗无从反驳,也无力反驳,只得铁青着脸久久沉默。
丞相裴炎眼见机不可失,急忙出班拱手言道:“圣人,微臣认为天后说的不错,还请圣人维护律法,着重处罚李贤。”
话音落点,立即有不少朝臣复议裴炎之言,大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应合之声。
满朝文武异口同声之下,高宗皇帝只得在心底悲凉一叹,无奈同意将李贤私藏甲胄之事,定为了谋反罪。
罪名厘定,天后与太子之争也就此分出了胜负。
第二天,洛阳所有城门贴上了官府的告示,将李贤之罪以及朝廷的处理之法公布于众,看到堂堂的监国太子也难逃国之律法,黔首百姓无一不拍手称快,连连高呼天皇天后万岁。
而监察御史陆瑾则带领五百羽林卫,将在东宫中查抄而出的数百套甲胄搬至了天津桥桥南,在市人的争相围观中点火销毁。
熊熊的火焰伴随着夏季的热浪熏得在场所有人都是汗流浃背,连连后退,唯有陆瑾独自一人站在火焰之旁,犹如铜浇铁铸,丝毫没有离开脚步。
既然坐实了谋反罪,案子自然还不能算作完结。在查抄东宫的过程当中,陆瑾又从书房内找出了一本《俳谐集》,是为太子洗马刘纳言专门收集民间低俗笑话,编撰给李贤所读所看。
当陆瑾将这本书交到高宗手中的时候,高宗皇帝气的是脸色铁青连连大骂,当即就将《俳谐集》掷于地上,愤怒言道:“刘纳言作为太子之师,本应用《五经正义》教导太子为人之道,没想到他却写了这么一本低俗不堪的书籍,这哪里是教人学好?分明是要误导太子,毁灭大唐啊!”
此事一出,高宗立即下令陆瑾审问刘纳言,刘纳言明白自己在劫难逃,只得如实交代了所犯过知错,以便能够得到圣人的宽恕。
案情审理完结后,刘纳言被免去官职,流放三千里至振洲(海南三亚),在那蛇虫鼠蚁横行的蛮荒之地,相信这位东宫红人也没有几天可活。
除了刘纳言被流放外,东宫总管家、左庶子兼中书门下三品张大安也受到牵连,被左迁为普州刺史,从堂堂丞相沦为了西蜀之地的刺史,也算着重惩罚。
除此之外,在裴炎主导的谋反案一审再审中,很快就将与东宫来往密切频繁的几个皇亲贵胄裹挟其中。
苏州刺史曹王李明,以及沂州刺史蒋王李炜被指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