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的低了头,缓缓的走了出来。
一众僧人继续往前走着,只有方才那个与沈耘仪交谈的小和尚时不时回头望两眼。
曾景川在沈耘仪面前站定,并不抬头。
沈耘仪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他不禁一抖,向后退去。
她笑道:“师父怕什么,你肩上落了许多花瓣,我不过帮你拂去。”
他抬头,眼中满是惊愕,望见沈楚冲他摇了摇头,便又低下头去。
沈楚道:“小仪,该走了。”
她却固执着不愿意离开,又道:“还未请教师父法号。”
沈楚沉声道:“小仪。”
曾景川竟忽然走近一步,抬起头,望着她满眼里的澄澈,轻声道:“多谢小姐,贫僧,法号朗空。”
“朗空?哪个朗,可是朗咏清川飞夜霜的朗吗?”
曾景川垂了眼,嗓音沙哑:“是。”
“朗心空空,正是佛家的好名字,还请师父为家父尽心。”
沈楚又拉了她道:“小仪,走了。”
这一次她居然任由沈楚拉着,缓缓走了,眼里却有些空落落的,她回过头,那朗空师父竟还在原地站着,她说不出为什么,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挣脱了沈楚的手,跑了回去。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柄银质小刀来,方才换了衣服,鬼使神差的装进了口袋。她拉过朗空的手,将小刀放在他手心:“这把刀送给你,我叫沈耘仪。”
沈楚从身后急急赶过来,拉着她,轻斥道:“小仪。”
曾景川低着头,手心里的银刀攥得紧紧的,凭空不知道何处来的一滴水,落在刀背上,亮闪闪的刺人眼睛,又有花瓣落了,掩住了水滴,粘连在银刀上。
白木在沉香白的院子里,海棠树下斜斜的躺着,有风吹过,海棠花树簌簌的飘下几片花瓣,落在白木眼前的水镜里,融进镜中,和佛堂前漫天的花舞在一处。
她抬手轻轻拂去镜中景象,将铜镜收了,缓缓的走在园中石子铺就的小路上,背影婷婷。
一碗忘川水,真的能忘掉吗?
有一条路叫做黄泉路,路的尽头有一条河,叫做忘川,忘川之水,在于忘情。一百年前她救了忘川的一只小妖,一百年后她问她要了几滴水,喂给那姑娘喝了。
可那姑娘究竟是忘了,还是记着,她也不知道。
这样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她也不知道。
或是那姑娘忘记了,却心心念念的仍然记得爱他,就好像他是她今生的劫,躲不过,也逃不脱。
浮生若云,行止无定,忘川之上,朗心皆空。
流云忘川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