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散人爽朗的笑声再起,说道:“我差不多九十岁了,当年害我的、阴我的、辜负我的、背叛我的人全都化为黄土随风飘扬,我对他们的恨意也如轰雷一般,来得猛去得快,人生在世如过眼云烟,有时看开点,自己才能活得轻松。”李逸航接口道:“不错,前辈经历了那么多悲欢离合的故事,如像高士第那样心中放不开,郁郁寡欢,那能活到今日,坐在这儿给我讲道理?长乐前辈,不如你给我讲几段你年轻的事儿来听听,好让我这等年轻人羡慕眼红一下?”长乐散人笑道:“我年轻那时战乱纷飞,整天里不是打仗就是逃难,上百年前的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了,唯一记住的就是个‘饿’字,那有你们这一辈生长在太平盛世生活来得多姿多彩?”
李逸航道:“嗯,你幼时正值五代十国时期,战事连绵不绝,回忆肯定比较痛苦,那就讲讲你成年后的事吧。”长乐散人道:“没什么值得说的,来,咱们再喝一杯,自从那一晚与你喝了一坛竹叶青之后,再也没有如今日般喝得痛快。”不知不觉间,酒楼已然开市,他二人已然喝了大半坛酒,却是谁也没有一点儿醉意。李逸航对长乐散人的过去很感兴趣,喝了一杯酒后突然问道:“长乐前辈,你年纪这么大,怕是儿孙满堂了吧。”长乐散人本容光焕发,闻言后整个人呆了一呆,脸色低沉灰暗了起来,脸皮微微抽动,双眼也黯淡下来,李逸航知道触起他的伤心往事,连忙说道:“嗯,别说这些不开心的陈年往事,来,咱们再喝,杯莫停。”
长乐散人却出了神,如灵魂出窍,怔怔望着窗外,李逸航不敢再说,在他杯中斟满了酒,默默地瞧着他。过了半响,长乐散人才把头转回来微微一笑道:“小朋友,你的问话让我想起六七十年前的往事,这件事已多少年未在我心中出现,如今突然想起,还隐隐觉得一阵阵的刺痛。”李逸航大是惶惶,嗫嚅道:“对不起,勾起了前辈伤心往事,实是大大的不该,我自罚一杯。”说完拿起酒杯就唇喝干。长乐散人低低叹了口气,说道:“我刚刚才说做人要看开一点,可是在这一件事上,我却始终点不透化不开。”李逸航道:“前辈别想了,都过去六七十年,当年的人和事,早就是尘归尘土归土,多想无益。”长乐散人道:“这事既然浮上我的脑海,便说道给你听罢,六十多年来,我从未对人说起过,差不多已枯死在心中,再不说出来,以后怕是没机会,这往事已成为我心中的一根刺,可能便是死了也拔不出来。”
李逸航双眼注视着他,说道:“要是说了出来心会舒服些,那我便做你最忠实的听众。”长乐散人稍稍回忆片刻,脑海里便清清楚楚出现往日的影像。
那是六十多年以前,那时的他还不叫长乐散人,名字叫翁天蚕,彼时已经娶妻生子,儿子四岁多,乖巧活泼精灵可爱,又特别的聪明懂事,很得翁天蚕的喜欢,一天,他出了趟远门,归家途中遇到一个被山贼打劫的书生,出手救了这个名叫余杭的书生,因余杭身上有伤,翁天蚕救人救到底,把他带回家中养伤,余杭的伤过十来天已然好得七七八八,见得翁天蚕的小孩聪明伶俐,便教他读书写字背文章默古诗,翁天蚕是练武的粗人,那懂得教儿子诗词画赋方面的知识,又儿子年纪还小,学不了武术,便把余杭留在家中由他教儿子读书写字。
翁天蚕平时沉溺于武学修炼,很少理家里的事,有时到朋友同道家里研讨切磋武功,时常一个月半个月不回家,他家人也习以为常。可有一次当他从外地回来后,眼前的事犹如晴天霹雳当头将他击倒,绝不敢相信摆在面前的景像,只见厅堂中摆了一具小棺材,灵牌上赫然刻着儿子的名字翁靖,等待着他这个做父亲的归来下葬,还没问儿子死因,老母已哭得趴在地下泣不成声,翁天蚕当场急伤吐血,问起原因,家里的老仆人战战兢兢讲道,夫人和余杭日久生情,暗地里商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