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约的宁波人
第二阿娘太节约,我不习惯。人家说宁波人节约,非常中肯。当然,SH的宁波人,由于条见不同,情况会有所不同。总的来说,宁波人是相当节约的,不然也不会背上节俭的美名。
就说烧菜吧。阿娘用的是八角一分一斤的菜油(我帮她拷过油),有股菜腥气,我不习惯,因为阿婆用的是比菜油香的生油(花生油)。我问阿娘为啥不用生油,她说一斤菜油要比生油省七分。我就想,阿娘用油像滴眼药水(现在看来相当健康),一斤油好烧半个号头(月),平摊下来一天多用一分都不到。
还有早饭吃油条。阿婆买两根,为了让我多吃,自己只吃半根。到了阿娘这里,两根油条要四个人吃,她和我们三兄妹。就是一人半根,阿娘还“肉磨”(心痛钱)。她把油条一撕两,再一撕两,一根变成了四根。用剪刀剪成小段,倒上酱油,佐泡饭。我总是一碗泡饭还没吃掉,油条早没了。
再是吃乳腐。从我懂事起,阿婆一直是买七分一块的玫瑰乳腐,上面在放些糖,再滴上几滴麻油,又糯又香,十分好吃。阿婆把乳腐一分两,我每顿半块。阿娘经常买的是三分一块的红乳腐,那红乳腐又硬又咸,味道差远了。就是这样“蹩脚”(差)的东西,还要一分四。不过阿娘会经常调花样,有时酱油店里卖一种小方白乳腐,一分一块。阿娘就给我两角,叫我去排队买。那小乳腐又鲜又糯,味道好,但一人只好吃一块。和阿婆比起来,阿娘要节约多了。
有一次阿娘惯一记派头(大方一回),差我去买一角花生酱当早饭菜。那东西贵,一角只有一调羹多一点。阿娘往碗里加点盐、两调羹白开水,叫我调(搅和)。我调了没几下,水就被花生酱吸干了。她再加两调羹水,我再调。就这样,一调羹花生酱就调出一小碗,像薄浆糊一样。阿娘勺了一调羹给我,算是我的一份。
一碗泡饭还没吃完,我调羹就添得干干净净。阿哥看我吃白饭,便给了我一点他的花生酱,还叫我慢点吃。阿妹学他的样,也分了一点给我。我叫他们别担心,因为我吃白饭的本事最大。我在泡饭里加了一点酱油,一碗泡饭就倒进了肚皮。
有一次,我壮着胆问她:“阿娘,半根油条一个人怎么够吃?”
“吃饭,吃饭,就是吃饭,不是叫你吃小菜。”
“那么小菜不要吃好来。”我反唇相讥。
“小菜还是要吃的。白饭咽不下去,小菜一吃,饭就下去了,小菜就是‘下饭’。”
“有时我们吃面,那小菜就是‘下面’。吃粥呢(下粥:沪语谐音,下作)?”
“小鬼,废话这么多,快吃。吃好做家务去。”
阿哥阿妹都为我担心,我竟敢和阿娘“回嘴八张”(顶嘴),在他们眼里,就是阿爸和叔叔也不敢这样。
还有一次,我嫌阿娘给我的菜太少,就对阿娘讲,我们宁波人也太做人家(节约)了。阿娘讲,做人家有什么不好。接着,她又讲起了宁波人做人家的故事:从前有一家人家,吃饭不舍得吃小菜,就在窗口吊了一块咸鲞(音:相。即鱼干)鱼。大家看一眼咸鲞鱼,吃一口白饭。大媳妇多看了几眼,姑娘就讲,阿嫂多吃了几口咸鱼。我不明白为啥我们宁波人这种故事那么多。
我还听到一则讲宁波人节约的笑话。那是搬来不久的SD人,人称“胖头”,讲给我们听的:他从前的邻居,阿毛娘,是宁波人。她非常节约,一个人在家吃中饭,常常不吃小菜,冲一只海蜒酱油汤下饭。
一天吃中饭时,她家来了一个客人。她留客人吃饭,只听她大声地对客人说:“确那、确那(宁波话:吃吧、吃吧),自家人。没啥下饭,咸菜、慈菇肉、蛋划划(宁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