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柜台
最近阿娘身体不好,阿爸就带了阿哥和我到他的单位,和他一样早出晚归。我阿妹则跟我妈去她学校打发时间。当然,我们也不是去吃闲饭的。他说要我们从小就接触一下社会,知道劳动光荣,钞票来之不易,生活的艰辛。这我知道,不劳动者不得食嘛。其实,阿哥早几天就被阿爸叫去参加什么劳动了。
阿爸每天给我们每人一角五分,一角做车钱,从武胜路四十六路终点站,乘到共和新路旱桥下面,正好五分。另外五分是一天的工钱。为了省下这一角车钱,我和阿哥每天要花上两个小时来回走着去上班。
可我还有个累赘,就是那只三个月大的麻雀。按麻雀的年龄,它已是个青少年了,比我还大。平时我把它养在一个纸盒里,边上开个小口,放在大橱顶上,让它自由出入。纸盒旁边放了一只食碗和一只水碗。每天一大早它便跳出盒子,先吃几粒米,再喝上几口,便在房间里飞来飞去,开始它一天的自由活动,它已把这里当家了,不会飞走。可现在不行,我要早出晚归,万一外面的老麻雀来勾引它,能保它不出事?最后决定带它一同去上班,可我买不起鸟笼,晓萍就向她大伯借了个绣眼笼子,还有深蓝的蒙布。我把鸟笼系在竹竿上,每天一大早扛着鸟笼去上班。海伦看了又不顺眼,讲我像白相人,等阿婆回来要告我的状。
今天到了公司才知道让孩子参加暑假劳动并不是我阿爸一人的发明,有不少职工的子女都来参加劳动。我想他们应该是和我一样,家里没大人,怕他们闯祸,只好弄到单位里来看着。
我们这些孩子分成了两组人马,年纪大一点的到公司仓库去搬搬东西,推推车子,说白了就是做苦力。小一点的跟公司人员到各个基层水果店去站柜台。
我和一个年龄跟我相近的女孩分在离公司最近的一家水果店,她叫招娣。瘦瘦的个,黑黑的脸,梳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在我眼里怎么看都像个农村小姑娘。她自傲地告诉我,她爸爸是公司的党总支书记,她还问我爸在公司里是做什么的。阿爸关照过,在公司里不许“骑他的牌头”(不许炫耀他的职位),便随口说我爸是看看门的。
到了那里才知道这是区中心店,有好几开间门面,除了水果还供应南货,规模不小,就是水果的品种没有淮海路和太平桥的多。经理说,店里的强壮力都调去抢运西瓜了,所以人手有点紧张。
说是站柜台,也无非是帮着看看摊头。见我们闲得慌,店经理叫我们把水果摆摆整齐。这太容易了,淮海路上水果店里的萍果生梨等都是摆得整整齐齐的,特别是XC路和福州路口的丰实果品商店,那里货架上的水果摆得就像金字塔一样。起先我还以为这是为了好看,后来德明告诉我,有个小偷想吃萍果,称人不注意,想来个顺手牵羊,撩起衣服做掩护,拿了最底层的一个萍果,不料这个萍果一拿走,上面的金字塔就坍了下来,那小偷就倒了霉。
听人说住ZB区的大多是低收入的劳动人民,现在看来这话不假,从穿着上就能看出来。再就是我们站了一上午柜台也没几个人来买水果,倒是西瓜摊头一直在忙。那堆成山的西瓜,只卖三分钱一斤,再不贱卖的话,就要烂掉了。阿娘讲过,“水果不烂,好赚千千万万。”而且我发现,这里的水果比我们那里要便宜得多,我想就是这里穷人多的原故。
午饭时阿爸给了我两角代价券(菜票)和半斤饭票,让我自己去食堂吃饭,他要去基层店去检查工作。从食堂的价目表上看,红烧带鱼是一角,红烧大肉加菜底一角、肉酱炖蛋一角三分。最贵的是红烧小肉,每份一角六分,有小半碗,烧得是浓油赤酱,上面一层油。各色蔬菜三分一碗。我要了一份红烧小肉,又花三分钱买了一碗我喜欢的炒长江豆,省下的一分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