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进了兖州府,运河河道就进了苏、鲁交界的微山湖,再转济宁州,是昭阳湖、独山湖,一路的湖光山色甚美,行到泰安府,从京杭大运河转道黄河,直奔济南府。
济南府境内的黄河流域,在这个时代河床颇高,咱们的母亲河虽然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但历朝历代的黄河咆哮一直是朝廷的一个大问题,摊上不好的年头,黄泛区死人数十万计,尤其以河南最为严重。黄河这条怒龙,从西边滚滚而来,流经黄土高原,便携带了大量泥沙,使得河床偏高,或者引起河流倒灌、或者冲决堤坝,为祸千里。
朝廷之所以重视河道,是因为京杭大运河有和黄河重合的部分,且黄河不时有夺道、改道的危险,这样便严重威胁了南北的漕运、盐运、粮道,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这是一条经济线、生命线。次一等的原因,不修河道,任凭泛区百姓流离失所,必会引起暴乱、反抗,统治者是不会坐视此等乱象的,至于百姓的死活,那真是要放在最后了。
黄河与北沙河交界处,此处就有泥沙淤积,当地守备、县官听从朝廷下达的旨意,采用“束水冲沙”的法子,紧缩河道,借用冲水之力冲走泥沙,一部分随黄河东流入海,一部分随北沙河直流到微山县。几天下来,颇有成效,那守备喜笑颜开地在船头搓搓手道:“冲走了好啊!冲走了好啊!冲走了这些害人的泥沙,咱也就不会整天像龟孙一样提心吊胆!苦不堪言。说起来我们真是命不好,朝中无人,偏偏调到这鬼地方来!要是去了粤、闽、滇、浙四省海关总督的麾下办事,别说我这样的守备,就是一个小兵,也有大把大把的油水捞。”
“那是,海关那差价有多大啊!我天朝上国,外国人买咱们的东西,从来不惜重金,去了外国,他们那儿的东西,我们这边有缺的,买回来再转手,那又是多少钱!更别提关税了!我听说啊,海关总督收陆地人的关税,都是数着车轮子来收的!”
“哎!卑职也听说了,就因为数车轮子上税,有的人甚至把马车改成独轮的呢!”
“胡说八道!独轮车怎么走?那玩意安全么?”
“哎哎哎!你还不信,那些人为了钻空子,什么法子想不出来?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粤、闽、滇、浙的四省海关、船只全是金陵王家的,说起来还是王子腾势大,王子腾已经从京营节度使升为九省统制了,奉旨出京查边。”
那些小兵你一言我一语:“不过守备大人也不必介怀,防好了这河道,有一笔大功劳啊,指不定把苏、浙、赣三省运来的漕粮拨给咱们一笔。如今山东这地皮都光秃秃的了,又是一场蝗灾,铺天盖地,所过之处,槐树、榆树都啃光了,这种大灾难,我才是小时候听爷爷奶奶讲过,今年也忒严重了,怪不得一枝花趁机作乱。”
“据说一枝花在北沙河中游的太平镇趁火打劫,领头的便是黑风寨的厉江流,开口就向太平镇乡绅要两百石粮食,往年还好说,今年的山东,谁家没遇到蝗灾啊?”
那守备也听得来了兴致:“一枝花是白莲教余孽,一反江西、二反河南、****山东,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的真面目,厉江流不过是她策反的打手。本官就奇怪了,太平镇离济南府也不远,山东巡抚、臬台竟然不闻不问么?”
“守备大人有所不知呀!卑职有一个兄弟在那里,给我通了信,山东巡抚衙门、按察使司派了一位参将驻在太平镇,可是一枝花的人就像秋天的蝗虫,抢了就跑。黑风崖那是什么鬼地方?易守难攻,派兵去打,还不被他们用滚石给砸死了?所以柳参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人家不打劫他就好。说不定……说不定柳参将和一枝花的人有什么交易呢!官做到三品的参将,还不会想法子捞钱?不过一枝花是光明正大地抢,柳参将是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