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才好!”
……
西城还是贾府独大,两座敕造的公府东西并立,各条胡同四通八达,一条宁荣街繁华之至,日影西斜,尚有摊点摆着,街中坐南朝北的门面,尽头偏东的一家,一道绿影美婢扶着一位微微发福的老太太倚门等候,时时伸起脖子焦急地望向街东尽头的拐弯处。
“老太太,你老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咱家老爷的名声都传回京城了,离三年任满还有些日子,总不能天天守着,你老的身体要紧……”身为红楼吵架小能手的麝月浅笑着,几个人牵着毛驴往驴肉胡同那边走,他们刚过去,俞禄主仆二人就骑马过来了。
“禄儿……哎呀!我儿子回来了,麝月,快快,打好热水,吩咐厨房的摆上菜来……瞧,我的儿,瘦了这么多!”俞大娘,嗯,从奴才变为官家之后,应该称之为俞母了,他没有激动得老泪纵横的那种模样,而是放下拐杖迎上来摸索着儿子的身子,目光里满是慈爱和思念。
“母亲……”俞禄笑了笑,想着阶层、身份不同了,亲人自然水涨船高,慢慢地必然要树立起规矩来,这是无可逃避的社会同化,尤其在对面两座公府的影响、公府的豪奴眼睛之下,尊卑的规矩不立起来便是异类,俞禄就要行跪拜礼。
俞母忽然扶住了儿子的双臂,鼓起腮帮子不依道:“规矩是做给别人看的,进了家门,母子俩不要被规矩弄出疏离才好,没有外人时,娘才不要你如此。麝月这小蹄子怎么还不走?看我把你宠得!”
“是!”麝月递过了拐杖进门,她的眸子一直逡巡在跟着老爷的戚衽身上,戚衽也把她看呆了一会儿,这个小美婢颇见秀色,一身柳绿背心、裙子下一双湖蓝小绣鞋,尽管说不上绝色,但戚衽看得很来电。
“母亲,这是我在扬州收的人,叫戚衽,现在我回京了,你们尽管使唤他。”俞禄见到家中没有出事,提起的心眼子放了下来,俞母一个劲瞧着他,仿佛永远看不够,这样行到了中堂。
这家店面明显是被俞母扩大了,买了附近的几家店面,重新建立成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合院,俞禄被母亲瞧得不好意思,等戚衽拴马回来,他二人便先去沐浴,坐在中堂脑搭交椅上的俞母动了动拐杖,说了声“傻孩子”,深深凹陷的眼眶溢满热泪。
麝月叫厨房的人上了饭菜,又上来给她捏着肩膀,捏了一会儿,半蹲下来,拿着美人拳给老人家捶腿,天渐渐晚了,俞禄出来吃饭。席间俞母跟他唠叨起,两年多来做生意赚了多少、又在京郊买了几亩地,嘱托麝月的爹娘代为管理租子,她说她不愁吃穿用度,唯有儿子的亲事放心不下,俞禄便安慰她说快了、快了。
俞母不满他这敷衍,看他吃完了,板起脸来教诲道:“娘知道你事忙,咱儿子是干大事的人,这两年,左邻右舍的,像白老娘、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赖大家的、赖升家的……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娘,这都是我的儿给我争的光!第二件,你要保重身体,第三件,你爹、你爷爷的牌位我供了起来,清明节、寒衣节、临行出远门,你上几炷香,这样才像话。第四件,咱们俞家虽然祖籍直隶沧州,但是三代都搬过来了,早没有了家产、族人,因此那儿是回不去的。第五件,不说西府那里,东府你该去拜谢拜谢!”
俞禄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记得赖尚荣升任知州之时,是穿着官服进荣国府给贾母行跪拜礼的,一个是赖尚荣乃西府家生奴才,另一个则是赖尚荣的官身有贾府运作。虽然自己的官身和贾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规矩这样,理应如此,而且俞母懂得维持家庭、对自己的慈爱做不了假,那么多大官、亲王、皇上也拜过了,倒是不必介意这点,俞禄站起来给母亲揉着肩膀:“孩儿明天还要去锦衣卫衙门一趟,回来再跟母亲一同去贾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