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离子是燕国的卿相,与燕却邪同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白发苍苍的卿相已经老了,皱纹爬满了他的脸,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却依旧充满了睿智,他看着那高耸入天的观星台,笑道:“大将军莫要放在心上,那只不过是巫官的职责而已,这个老家伙一大早也来拜访过我,昨夜妖星临空,今日君上呕血不止,如今他见谁疑谁,这也很正常。”
一股浓浓的药味从老卿相的身上透出来,管离子虽然年已八十,但身体一向健朗,从来不用任何药物,如今,他身上那浓得风吹不去的龙涎草味是从何而来?燕却邪不想也知,他举目向燕君的寝宫看去,隔着重重叠叠的飞檐翘角,他仿佛看到那位兄长正在侍女的扶持下,涨着一张重紫如金的脸,不停的吐血。
“老卿相,君上的病情如何?”燕却邪皱眉问道,今日,他本来是入宫来见燕君商讨伐楚一事,却被拦在了门外。燕君不见任何人,只见了眼前的这位老卿相。
“边走边说。”
管离子神情还好,俩人沿着狭长的宫庭墙道向宫外走去。
一路上,路过的宫人与侍卫见了他们纷纷行礼。
老卿相道:“君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便是龙涎草髓也难见成效。若是秦越还在燕京,或许可以稍事减缓,奈何那个老家伙也是一去不归。不过,人生在世,总是免不了生老病死,君上又何偿不知。”
燕却邪沉默,既然老卿相都说难见成效,那想来自己的那位兄长是凶多吉少了,他不由得想起了以往的岁月,在兄长之前,燕国是一穷二白,除了地盘大,别的什么也没有,还时常被北狄人欺辱,正是自兄长继位后,与老卿相一道,奋发图强,整治内史,任贤用能,方才有了如今强盛的燕国。若是兄长一去,后继者是无能之辈,那燕国的未来将会如何?中州大地上,因为英明的国君的崩殂而导致举国不震的例子屡见不鲜,譬如,那落日山脉以东的宋国,宋侯尚未死,便已逐渐日落西山。
平生第一次,燕却邪急于想知道自己的那位兄长倒底看中了谁,不禁问道:“老卿相可知,君上意在何人?”
闻言,老卿相愣了一下,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他伸出手来,想拍一拍燕却邪的肩膀。
燕却邪是老卿相看着长大的,在他年轻时,老卿相时常这样以示爱护。
燕大将军微微一笑,矮了矮身子。
老卿相重重一掌拍在大将军肩头上,呵呵笑道:“《诗歌》有云,悲莫悲兮生别离,悦莫悦兮新相知。待到时候一至,大将军自然就知道了。今日君上见我,提起了伐楚一事,有一句话,让我转告大将军。”
“敬遵君上之令。”
燕却邪正准备朝老卿相行礼。
管离子却一把拉起了他,语重深长的道:“九弟免礼,伐楚事关天下,更关乎燕国之存亡,九弟自行任之。”在燕氏宗族的上一代,燕却邪排行第九,燕君排行第二,老卿相是以燕君的口吻。
燕去邪神情一怔。
管离子道:“大将军应知,北狄之乱虽然已平,但是我燕国的根基已伤。按理,本当休生养民,修整戈矛,然而,时不我待呀,在这诸侯环伺的大争之世,唯强者方可生存。咱们燕国比不上齐国土地肥沃,更不如大雍地大物博,若是稍显颓势,那么,燕国就会成为宋国,甚至是代国。到那时,不论是齐国还是大雍都会争先恐后而来,把我们分而噬之。”
老卿相的声音沉如深渊,燕却邪的面色凝重如水。
大争之世,这便是大争之世,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夕阳慢慢落下来,洒在年月久远的青石墙道中,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燕却邪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