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嬬因从不觉得自己脸皮薄,也自认为不像其他娇闺女子一般善于扭捏作态。
但是这一回,看见临善春风杨柳般的笑意竟是慌了神。亦不知该以怎样的动作来应对自己的慌乱,自然更不敢与临善的目光碰撞。
急急转过了头,然后下意识用手想要去抚自己的发丝。同样也是忘了临善抚不到自己的发丝,自己又如何能碰触得到?便听见了临善低低一阵笑,应是笑她的窘迫。
又是一阵难言的尴尬。
好在前面带路的左丘见后面两人没了动作,气氛又是怪异异常。颇为讶异,于是开口问道:“嬬因,你整怎得不往前走了?愣在那里做什么,这还着急赶路呢。”
贺嬬因这才缓过神来,道了一声:“哦,我这就来。”然后亦不再敢回头,低头向前走去。
过了很久,她才敢抬头环视周围景色。
两边依旧是苍凉,却时不时能看到几株绿树与红花,敢问这奈何旁的彼岸花又能如何娇艳?贺嬬因看来看去,余下的也不过是满地的凄凉。
这下她是终于看见了奈何桥与桥头的孟婆了。
奈何桥分三层,上层红,中层玄黄,最下层乃黑色。愈下层愈窄愈加凶险无比,生时行善事的走上层,善恶兼半的人走中层,行恶的人便走下层。
河面上漂浮的尽是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那些溺水而死的鬼魂,总是在左右桥头,为自己寻找替身者,以便使自己能够托生而转世。
如今见贺嬬因一行人过来,那些孤魂目不转睛盯着他们。阴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像是要看看他们究竟走的是下层还是中层,亦或是在等待自己的替身者。
那些孤魂多半是没有清晰面孔的,长舌至地,而它们的尖牙又暴露在外,面容凶狞可怖。又因多是水鬼,因此它们体态浮肿,肤色苍白,像是在水里头泡上了足足一整年。
贺嬬因正要开口问左丘:他们是否要过奈何桥。却见前边左丘的步伐顿住。然后回头冲她微微一笑,道:“你们不必过奈何,亦不必喝孟婆汤。我带你们去的是阎罗殿。”
贺嬬因安下心来,然后看见了桥头站着的那一位妇人,那便是孟婆。
她看见排在桥边之人一眼望不到边,掩映了桥边的彼岸花。他们从孟婆手中接过一碗汤,据传,那碗汤中盛的便是此人一生所流下的泪,或喜或悲。孟婆将他们落下的泪一滴一滴收集起来,然后煎熬成汤。
待那一碗孟婆汤饮尽,这一生的爱恨情仇,便已是烟消云散。就此了却仇恨,了无牵挂。
贺嬬因看见一女子泪流满面将那孟婆汤饮下,眼底的悲伤却随着人影慢慢淡去,眸光幻为清澈。
一生便了。
“别看了,不过就是生死轮回之事。”左丘淡淡得说,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情感,像是见惯了这些投胎之人,又或许是早已看惯了他们一生的情愫。
贺嬬因没有应声,加快了脚步。
临善他亦是看见了这般情景,他的面容没有一丝浮动,依旧冷清。却在听见另一女子的哭喊声后,终究有了几分动容。
“我不能喝下这碗汤。我的夫君还在阳间,我要等他,我要与他一同轮回,我若是连他也忘却了,那我便一无所有……”那女子双手紧紧扣住孟婆的手掌,泪流不止,神情满是诉求。
这女子的哭喊声撕心裂肺,连贺嬬因也仿若失了所有勇气,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女子的神情,只加快脚步远去。
当高大的十殿建筑呈现在贺嬬因眼前时,她不禁啧舌,这里也太阴冷了!处处都是阴风阵阵,看不见一丝光亮,里头似乎还有从各个小地狱中传出的嚎叫